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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藉此查他公帐外是否另有私帐,而私帐又藏于何处,其实不难啊。”穆行谨跟着端碗喝凉茶,凉凉道。

  穆容华兴然挑眉,听他凉凉又道——

  “他栽赃嫁祸,想看穆家大少和穆十一翻脸内斗、反目成仇,咱们也回敬一记,偷偷给姑母过继而来的大表哥透个信儿,你再瞧他们斗不斗?由方家的人帮忙盯着,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岂有不好?”略顿,皱眉——

  “……这位大少,你直盯着我干什么?”



  穆容华一手仍潇洒摇扇,几缕发丝轻飞,好看的秀眸弯弯。“就说了,不是还有你十一弟嘛。”

  有兄弟帮忙出主意,滋味当真不错!她又想起那个极其护短、动不动就帮着兄弟出头的汉子,心莫名有些软,褪下的红潮温温灼灼又在肤上漫开。

  “……有我?你故意恶心我是吧?我都没脸红,你脸红啥劲儿?”穆行谨粗声粗气道,淡麦色面厅却有绪色。

  “欸欸,我天热漫思茶嘛。”道完,她持碗又饮一大口。

  穆行谨端起脸冷哼。“有我一个能如何?你屯进我地方的那些百货食粮和牲口,得运得销,哪里缺货哪里去,可在短短时候要弄到足够人手和舟车马匹,我可没底,拜托你思完茶请仔细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一等大事。”

  穆容华眯起阵,轻笑了声。“放心,有贵人相助,必能否极泰来。”



  贵人正是她的禾良妹子。

  她眼下无比“凄惨”,游家秀大爷怎么也算得上是始作俑者之一,她不跟禾良妹子诉苦,能跟谁诉?

  夏季结束,秋意起。

  在八月中秋后不久,江北永宁有一秋夜灯市。

  穆容华自觉,仿佛已许久不曾这样松泛,可以让她闲适逛逛灯市,喝着从街边小贩那儿沽来的甜酒。

  她那张“贵人牌”确实劲道惊人。

  此牌一出,立时闹得游家家宅不宁,闹得顾禾良搬回娘家,而游岩秀为挽回爱妻,竟亲自登穆家大门拜访。

  相谈的结果是,太川行愿助广丰号走货,无论人手、马车和货船,皆可借穆家调度,还愿从自家会馆的银库内拨出大笔银子相借,且不算利息。

  有太川行经验老道的人手加进,再有穆行谨那边的伙计接应相帮,滞碍的局面似乎一下子疏通开来。

  后来有三批南运的货,为赶上货期,保全广丰号商誉,她还与游岩秀一道赶货出船,一路上自然遭受游大爷不少冷言冷语,但回程某夜,游大爷酒有些喝高,手里抓着一条用五彩丝串成的开心铜钱串,喃喃唤着爱妻名字,一脸苦恼……那开心铜钱串是禾良妹子的东西,她是见过的,却没见过向来冷面狡诈,我行我素的游大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顿时只觉,她的禾良妹子真威!

  近来游家添丁大喜,禾良妹子顺产诞下一男娃儿,借此机会,她是该选几件好礼送去,祝福她与孩子,亦聊表感激心意。

  而说到姑母所嫁的方家大族,她也得多谢大表哥方敬宽。

  为掀方仰怀底细,她用了行谨所提之法,让人透了些事给方敬宽。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可方家大族里多的是“猛虎”,原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猛虎”再多亦是他方家之事,但方仰怀一次次侵扰她穆家,欲有逼她投靠合谋之势,她这才将宝押在方敬宽身上。

  近日从方家得来的消息,据闻方仰怀遭人顺藤摸瓜,摸出后头一大串私产,他挪用公中几代累积下来的钜银,私下经营买卖,所获之利尽数藏于私帐中。

  方家大族的长老们本欲族中公审,而似方家这样的大族,族中长辈们如此按百年族规审判,判残肢、判死身,不论判出的结果是何,连官府都难干涉。

  方仰怀之后将如何,她已不想探知,亦无她的事了。

  甜酒装在长长竹节筒里,她越喝越顺喉,快把沽来的酒喝光。

  这酒的后劲比她预料的要强,她步伐略浮,但心情甚舒,垂眸便见宝绵正冲她皱眉,满脸不以为然,而朗青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两臂微展,似怕她不胜酒力,颠着颠着就要倒地。

  “没事……我好得很,再喝三个竹筒子都不成问题。”她笑,突然被街边老师傅的大大花灯摊子吸引过去,一面架墙上吊挂数十件灯彩,琳琅满目,每一件都奇巧生趣。

  “我在这儿要待上一会儿呢,你们自个儿玩去,别跟着我不放呀。”她塞给朗青一点小碎银。“带宝绵玩去,看皮影戏、看变戏法的,再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见朗青不动,她又催他,赶了两次才把两只小的赶走。

  一街彩丽夺眼,她双阵有些朦胧了。

  架墙高处有一盏花瓶样式的灯,她决定买它,因它红灿灿的真好看,而且“瓶”有“平”之意,平平安安,她喜欢。

  付过钱,从老师傅户中接过花瓶灯,她一手抱酒一手拎灯,转过身便瞧见他。

  街上人潮涌动,偏偏她一眼已望进他深瞳里。

  游石珍迈出三步徐慢走至她跟前,面上似笑非笑,瞳底若有流火。

  “穆大少,别来无恙呀。”

  何时与他别过的?

  啊,是之前他玩黑吃黑那一套,欲将货拉至行谨的地方藏置,那时,她与他约在永宁城外三十里的一处野店匆匆会面,当时他身边跟着不少手下,她亦有殷叔和其他人跟随,匆匆谈过要事后,两人便又分道扬镳。

  这一回游岩秀出手相帮,与她一道出船,他的几名手下如螳子、老图等人,亦充当起游岩秀的船夫和伙计,与他们一起押货往南。

  她想,他应也一路相随相护,明面上安插人手进来,暗地还领着一批。

  但他始终没现身。

  “为什么?”她蹙起眉心,浅浅打了一个酒嗝。

  “什么为什么?”扬起单眉。

  “你那时明明跟着船,我知道,你……你跟着的,为何不见人……”

  他上身微倾,紧盯她,问声极低:“你想见我?”见她眨眨氤氲眸子,仿佛不懂他所道的。他再问:“穆大少,你想我了?”

  心口一颤,她方寸生涟,在男人灼灼注视下一时间吐不出话。

  ……她想他吗?

  这些日子,脑中、心上可曾一遍遍浮现他的面庞?想起她与他之间的种种?

  答案这样清楚,她心颤得更厉害。

  也许真醉了,大街上这么多人,他又这样高大招眼,她竟没克制住自己,脑袋瓜一垂,拿头顶心去顶他胸央。

  有一事她谁也没告诉,当日她向方仰怀假意求援,方仰怀承诺尽力相帮之后,他突然抓握她的手,看她的目光变得赤裸热烈……心凛惊骇,但几个呼吸间她便宁定了。她知方仰怀除广丰号外,更要什么。

  她当时仅淡淡笑,淡淡抽开手,不受亦不拒,耳际听他低笑说,说他们俩的事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这事,她谁也没告诉,如何也道不出口,觉得脏,觉得心恶难受,原以为压在心底不理便无事,此时此际见到游石珍,那股强行压抑的委屈自怜竟无端端冒出,才会做出这般女孩儿家寻求安慰的举措。

  “我没想你的……”她低幽幽说。

  第7章(2)

  游石珍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闹得气息一凛,胸膛被她的头顶心摩挲出阵阵热麻。他才不信她柔软无力的话,伸手去抬她的脸。

  酒气醺红她俊俏面容,柳眼梅腮宛若动春心,真是……他这火眼金睛的,以往怎会被她瞒骗得逞?!她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媚,哪里像堂堂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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