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过去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得到报应了也不一定。
想不到要找一个好管家,会是这么困难的事。怪就怪爹爹,找来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实在不是她挑剔,她光看就觉得先前爹爹所找的管家,没有一个能扛起管理宋家上上下下百口人的重任。
叹了口气,宝儿稍稍冷静下来,一屁股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头那张娇小的脸蛋。宝儿并不特别喜欢自己的长相,下巴太尖,脸蛋太小,却又偏偏生了双过大的眼睛,幸好鼻子还其尖挺,要不就像个长不大的娃娃了。
嘟起嘴来,她最挑剔的就是这张丰满的嘴,红润又饱满的唇,凑在这张睑上,像是无时无刻都要闹笑话似的挂着一颗樱桃……
不庄重,一点都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成熟、优雅、高贵的样子。可惜长相是天生,埋怨也没用吧!
说起来,那个姓襄的家伙,就一副很志得意满的模样,一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将自己和周道都掌握在手中,无可撼动的自信由全身散发出来。
年纪应该远离青涩少年有好一段距离了,毕竟那种沉着与稳重,不超过三十岁大概是锻炼不出来的。可是那张五官分明的脸孔上又没有半丝岁月的痕迹,别说一条皱纹,就连唇边都不见笑纹。干净而端整的脸浪排而毫无赘肉的体格;小腹也相当平坦——一点也没有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惯见的肥满,也因此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年纪。
皱起两道细眉,宝儿还是不太能谅解爹爹的所作所为……连她都能轻易嗅出那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气息,为什么被称之为老狐狸,人生阅历丰富的爹爹却会看不出来?那男人的眼睛就像是把闪烁着锋税光芒的利剑,绝非能甘于平淡、屈于人下作奴才的人啊!
结论只有一点,既然老爹不可靠,那她就只能靠自己了。那个姓襄的家伙可别以为她宋宝儿会如此轻易地就让他作宋家的管家,只要他有一丁点失职之处,她就立刻叫他包袱捆一捆,滚出去。
“阿秀。”
“是,小姐,有什么事?”
“去告诉琴师,说我今天人不舒服,不去上课了。吩咐帐房把今天的谢金给他。”这种非常时期,哪还有心情去玩什么琴弦,练什么琴艺?
只贝阿秀脸上露出了些许难色,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还不去办?”
“那个……”把手绞成了麻花,问秀才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方才……琴师就已经先回去了……”
“咦?”宝儿一瞪眼。“这是怎么回事,说清楚点,为什么未经我的吩咐,他就先回去了?”
“是新来的管家说,小姐迟了半个时辰,今天就算想练琴时间也不够了。不要耽误琴师的时间,就请他先回去了,当然只付这一个时辰的费用。”
那家伙!好个姓襄的,居然连问也没问过她。就擅自主张,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个管家而且,凭什么干涉到她练琴的事上头?
“还有……阿秀不知该不该告诉小姐……”
“有什么就快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吧,他竟敢给她玩这一套!
“是。”被宝儿怒气冲冲的一瞪,阿秀吓得跳起来说:“新管家说以后家中大小事物都不需问过小姐与老爷,直接找他就行了。”
“什么?!”
“老爷也这么说了。”
那个笨爹爹,脑袋是坏掉了吗?再怎么中意这个新来的家伙,也不能在他进府的头一天就把整个家交到他手里吧?太奇怪了,这一点都不像爹爹会做的傻事。有问题,这里头大大有问题!
“然后呢,没别的事了吗?”虽然光这两件事,就已经教宝儿气炸了,但她有前车之鉴,决定问得更仔细一点。
“嗯……我听说老爷把西厢那间大房拨给新管家住呢!就连咱们库房的钥匙,老爷也交给他了。小姐,那个新管家到底是什么来头?老爷好像很信任他,底下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怀疑他该不会是老爷在外头输生的儿子吧!”
“咳!咳咳!”这话让宝儿一口口水硬生生呛在喉咙,连咳好几下后,她才胀着愤怒的脸说:“谁……是谁在乱放谣言的?”
“从二房与三房那边传出来的,不过这纯粹是揣测而已。毕竟老爷虽然讨了三位夫人,里头也没有能为老爷生下一儿半子的,老爷不焦急才怪呢!要是这时候有个女人带着儿子出现,说这是她为老爷生的,老爷会有多高兴就不言而喻了。表面上说是让他作新来的管家,其实是给他时间熟悉家务,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宋家新主子。小姐,您能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吗?否则老爷怎么会对此人这么好!”
“胡、胡说八道!”宝儿一手拍在桌上,大喊着。“我不承认这种事,爹爹没有什么儿子,就我一个女儿而已。那种来路不明的人想要进我们家家,我宋宝儿头一个不准!”
“就是说啊,我们底下的人也会不服呢。我们的主子只有小姐、老爷,这种不知哪里冒出来野女人所生下的孩子,怎配作我们的主子呢!小姐,您千万要小心啊,别让那男人坏了宋家门风,真的人主宋家。”
“够了,阿秀,别再说了,你下去后顺便告诉其他人——”过多的冲击,让宝儿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她挥挥手说:“宋府易主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要他们放心,也不要再继续说这种没凭没据的话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没事爱嚼舌根的人,要想再捧宋家的饭碗的话,就不许让我听见你们再碎嘴。”
“那阿秀就先下去了。”
做人奴才就是这么委屈,明明方才是她要自己说的,现在反而换了顿骂。阿秀走到门外后,才小声地说:“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学其他人去准备点东西,巴结巴结新总管好了。”
***
“总管,这个……请您收下。”羞答答的,丫环递出手中的薄礼。
又一个上门示好的家仆,这一下午襄茗樵所收到的礼物已经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仆人是对家中权力动向最敏感的,当他们看到大老爷亲自介绍这位新管家,同时表明以后管家的命令等同于大老爷的命令时,所有人立刻察觉到家里头目前是谁作。
茗樵对待这位丫环就像对待其他仆人一样,收下礼,微地一笑,丫环的脸颊立马浮现两朵红云。尽速收拢来府的人心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你是哪一房的丫环?”
“顺,我是二夫人那里的,还请襄总管多多关照。”
“二夫人那边的吗?你们动作真快,我记得二夫人那边有十五个丫环吧?你是最后一个呢。”
丫环吸起了嘴说:“总管,我不是动作特别慢,是她们几个太狡诈了,把工作都推给我。没办法,难教我是她们的头儿,只好委屈点帮她们做,才会拖到现在。您可千万别介意啊!”
“我不会的。”伸出一手,若樵再一次微笑地说。“还请和多再多关照二夫人房里的情况,就全仰仗你来告诉我了。”
“是。我一定会详详细细地禀报给总管爷儿您知道的。”欣喜地握住他的手,丫环装出羞怯的模样说。“以后也请爷儿多多指点,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阿桂,我一定会尽心去帮您办的。”
末了,还在他的手心小掐了一下,抛了个媚眼,丫环才甘心情愿地扭着腰,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茗樵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