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乖乖地照做。“这……是在干嘛?”
一边探探子乔的额,接收到温热的感触后,况贤松口气回道:“我见他浑身冷颤,情况不对,所以脱了衣服上床温暖他,这是最快的法子。怎么,有何不对吗?”
“呃……”作人家爹爹的,对这般牺牲与奉献的举动的确该感激涕零,但弥天心中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挣扎,他神色复杂地喃喃自语道:“这么平的胸……看来我也得好好的思考……”
“有空在那边嘀嘀咕咕的,麻烦把我的外衣拿来。”况贤根本不睬他。
把袍子与里衣递给他,弥天看到况贤下半身还是套着一条长裤,晓得他并非一丝不挂后,堆上讨好的笑容问:“子乔还好吗?”
“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现在就看他何时能够清醒。只要醒得过来、能说话,就可以肯定他死不了。”
“让你费心了。”经历这番风波,未来弥天在他面前将更加地抬不起头。
“没办法,谁叫这小子的老子不可靠,我不帮忙救他,谁能救他呢?况贤毒舌不改地冷瞥他一眼。“你也差不多一点,老卖地跟他讲实话,早日修缮彼此的亲情,哪天才不会有后悔莫及的状况发生。”
“唉,我又何尝不想呢?”
“想就要去做!你比水儿还不如,起码她知道要为过去的错误做出弥补,反观你还在这边拖拖拉拉的。”况贤把衣袍穿好,束好腰带。“这边就交给你,我要回房睡觉了。”
“啊?!”
况贤一瞪,撇唇说:“不要一副六神无主的胆小模样,我就睡在隔壁房,有什么事随时喊一声,知道吗?”
“是……”弥天晓得况贤是好心为他们父子制造独处机会,也不好意思再嚷嚷,他安分地低头道谢,目送他离去后,重回儿子身边。
青白的脸、死灰的唇,还有游丝般的气息。
“小子,你恨我没关系,要跟我赌气一辈子更好,可是千万别当个不孝子,让我白头送黑发哟!”
再替子乔擦擦脸,弥天一双丹凤眼洋溢着少见的慈祥,替他拉好被子,挪一挪坐姿,准备在这张椅上度过漫漫长夜……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打吨的弥天惊醒。
“谁?是谁啊?门敲得这么急……”他才开门,一抹娇小的身形便直冲过来,吓得他倒退两步,但来人瞧也不瞧他,径自冲到味边。
“子乔!醒醒!看我为你带来了什么!”
水宁双手捧着一柄薄如蝉翼、熠熠生辉的美丽宝剑,献到子乔的眼前。“你睁眼瞧瞧,这是你的剑,我为你打造的剑!子乔!”
同样被惊醒的还有睡在隔壁的况贤,他揉着惺松睡眼,走过来问弥天发生什么事情,弥天不知该如何解释,仅用眼神无奈地指点,况贤困惑地走近一瞧,立刻了解来龙去脉。
“这就是子乔的剑吗?”他搭着水宁的肩,欣赏着那把与烛光相互辉映的剑,叹息着。“好美,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剑。子乔,你再不醒来,这柄剑我就要没收喽!给你这个躺在床上的病人这么一把好剑,根本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白白地浪费掉呢!”
了解他们的企图后,弥天也凑过来说:“啊……真的,真是把好剑,连我这不太喜欢舞刀弄剑的人都会想摸一摸呢!”
水宁大大的黑瞳里泛起泪光。“子乔,你睁开眼!我拜托你,睁开眼来看吧!”
床上,昏迷了数日,始终没有半点动静的男人,那交叠在胸口上的双手的指尖突然跳动了一下。虽然是微乎其微的动作,水宁却看得一清二楚,她马上握住那只手,激动地喊着。“你听到我的声音了是吗?子乔!你可以听得到,是不是?”
一心一意地等待与祈祷着,她的双眼片刻都不敢离开那张青白且长着参差胡渣,找不出半点往日俊帅模样,落魄又憔悴,令她心疼不已的脸蛋。
奇迹会发生吗?
她数日来不断祝祷的话语,可有传达到老天爷的耳中?
仿佛要回答水宁这些疑问似的,一丝小小的、微渺的奇迹,在她眼前发生了——
紧合的眼睑,先是休动两下,接着是她手心当中所握住的五指,从原先松软无力的状态,恢复少许的力量,反过来回握住她。
“子乔!”
这样就够了。只须这样的奇迹,水宁就有了足够的勇气,可以活下去。她把宝剑放在一旁,以双手抱着他平躺的身躯,低声啜泣起来。这些日子累积下来不敢释放的泪,一口气全都溃堤了。
况贤以手肘撞撞金弥天,示意他离开。这房间里已经不须要他们这些第三者的在场,相信水宁会想要有和子乔独处的时间,而她也一定会把子乔重新带回众人的身边。他微笑地关上门以前,衷心且无声地称赞着:干得好,水儿!我要为你喝彩,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中豪杰!
有多少人,会在心爱的人面临生死关头时,还能压抑住自己的悲伤,不因绝望而崩溃,不因恐惧而软弱,竭尽全副心力地为爱忾尽最大的努力呢?
况贤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这样的勇气,可以熬得过来。
☆ ☆ ☆
七日后。
咻咻咻地舞动着手中的新剑,爱不释手的子乔心满意足地凝视着。无论是剑柄处的把手长度、大小,乃至于剑身的宽、薄、轻、小,每一部分都像是专为他而打造的(实际上也是这样没错),他从没有使用过如此合手的好剑。有了这把剑,往后他再也不想拿别的剑了。
“啊,你又不听话!”一手捧着餐盘进入屋内的水宁,气呼呼地说。“不是说了要你乖乖躺着休息嘛,你又在玩那把剑!再这样,我就把剑藏起来了!”
“有什么要紧嘛!反正是我的剑,不是吗?”咧嘴一笑,那赖皮的模样,和受伤前如出一辙。
“不成,交出来!”凶悍地伸出一手,想到几天前他还动弹不得的模样,水宁下定决心不妥协地说。“直到你可以下床前,都不许你碰!”
“下床?我现在就可以下给你看!”
一掀开床被,当真要踏地的子乔,再度被迎头痛骂。
“你敢脚碰地试试看!我立刻叫人把你五花大绑,绑在床上!”
“水儿,你的前言后语未免差太多了。是你要我下床的……”他委屈地扁扁嘴,收回脚。
“我说的是等贤哥说你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才行,谁说要你自作主张的?你要是懂得谨慎两字怎么写,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水宁黑眸不情愿地一瞟,哽咽地说:“知不知道你教人多操心,万一你就那样……”
子乔见到她眼眶中的泪光,霎时慌了手脚地说:“唉唉唉,别这样,我不是好好地回醒过来了吗?我知错、我笨蛋、我混球,好水儿你可别真的哭出来啊!”
止住泪,水宁扬起唇角。“那还不躺好?把剑给我,我要收起来!”
见她翻脸和翻书一样,子乔嘟囔着。“怪不得人家说女人的眼泪是不能相信的,想我商子乔聪明一世,终究敌不过女人的眼泪……”
“你交是不交?”
闷着脸,他双手把剑奉上,还附加一句。“小心点,别碰坏了,那可是我的宝贝。”
“这剑,我随时都可以为你再打好几把,重要的是你自己。”水宁不经心地说溜了嘴。
子乔笑颜全开。“这么说来,我在水儿的心中,比剑还重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