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的事有我们,你不用担心。”田齐拍拍他的肩膀。
“那么,先把子乔送回房中……”这时况贤才注意到,水宁仍守在子乔身边,那副入神的模样,大概完全没有听到他方才的话。
她好专心地在呼唤着子乔,纵然连声音都叫哑叫干了,她还是一心一意在呼唤他,凄楚的小脸上,那表情令人不由得鼻酸。
况贤还以为子乔是单方面在追求着水宁(这点不必用嘴说,谁都看得出来吧?),但现在他才晓得,原来水宁的心里也是有子乔的存在(至于是存在着什么……现在也无庸点明了)。
为何人总是在面临失去的危机时,才会恍然大悟?苦笑着,况贤探手碰触着水宁的手,想将她的手拉开。
水宁马上瞪了他一眼。好似在威吓着敌人,不许拆开她与他的联系。
“先松开手吧,不然大家无法把子乔搬回房中。你若想陪在他身边,可以等到回房后。”
闻言,这才清醒过来的水宁,慢慢地松开手心。
“相信子乔吧,他听到你的声音,无论如何,爬也会爬回这个世界的。”况贤只能以这种话安慰她。
水宁摇了摇头。“还不够,这样还不够。”
“嗯?”
她自言自语地,蹒跚起身。“我要去炼铁房。”
“你不跟在身边照料他吗?”
水宁恍惚地看了况贤一眼。“他就有劳你看护了。现在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去做,我知道他想看到什么,我一定会把它完成,并且拿到他身边的。他需要我的力量,我一定会给他的。”
交代完这番语意不明的话,水宁掉头离开了大厅。
☆ ☆ ☆
夜深人静,除了壁炉里噼哩啪啦燃烧的火花外,子乔的寝室内连半点声音都没有。靖云先敲敲门,再推开门扉,看见况贤坐在床畔,正替子乔换着冷毛巾。“辛苦你了,先休息会儿,我来换你的班吧!”
“我不要紧,方才田齐送饭过来给我的时候,我也乘机休息过。”况贤扯扯唇角。“关于这小子是怎么受伤的,你都听说了吗?”
“嗳。”
应声点头,靖云搬张椅子坐到他身边。巡逻结束便得知这消息,他非常震惊。论手腕与经验,子乔都是这帮斩妖客之中排名一等一的高手,想不到就连子乔也遭毒算。
“那些游离的鬼卒好像已经聚集在一起了,这次子乔跑去支援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被打倒。他要另一人先行回来通报,想不到他自己却应付不了。”靖云叹息地说道。
“不只如此,这傻子,身上没带剑。”
靖云张大嘴,难以置信。
“……我在猜想,这会不会和你妹子有关系?”
“水儿?怎么会扯上水儿?”
“你记不记得,当初子乔曾说要令妹为他铸剑。虽然后来令妹拒绝,可子乔不是轻易就会放弃的人,他搞不好是故意不带剑在身上,为的就是让令妹能重新考虑……普通人是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不过子乔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况贤嘲讽地掐掐昏迷状态的子乔的脸颊。“等他醒来,肯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再怎么酷爱冒险,也该有个限度。”
“如果这是真的……”靖云垮下脸,纹着手说。“水儿也有错,她该早点把这事告诉我们,我们也好阻止他。”
“你去探望过水儿姑娘了没?”
“水儿也受伤了吗?”霍地起身,靖云惊慌。
连忙捉住他的衣袖。“你别急,没人说水儿受伤了。只是子乔的事,我看她好像大受刺激,不知道要不要紧?”
“我马上去看看。”
况贤点头,加上一句。“见到她,帮我转达一声,子乔这小子命硬得很,我不会让他就这样死掉,要她放心。”
绷着严肃的脸,靖云点点头,由子乔的寝室直奔水宁的寝室,可是屋内空无一人。这种时候,她会跑去哪里呢?开始在大宅内搜索的靖云,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后才在后院新建的炼铁房找到人。
“水——”
跨出没两步,靖云又停下脚步。
高温的炉火像要把那小小的身影都吞没了。水宁高高地举起沉重的铁捶,“磅!磅!”地捶打着一柄通红的铁块。她脸上到处都是汗珠、灰渣,可是她连擦拭的空闲都没有,只是无比专注地敲打着。
一下又一下。
每一捶,她眼中的火花也跟着跳动。
那神情里的坚毅、忘我,已经超越所有,到达神圣不可侵的凛然状态。
她正在为子乔奋斗。
靖云顿悟这一点后,没有办法再上前打扰她。在这关键的一刻,水宁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哥哥出面干涉,她已经有了新的奋斗目标、新的祈愿,而那些都贯注在目前她手边的红铁上。
水儿已经“心有所属”了,她不再需要他这个哥哥了。
默默地,靖云没有惊动她,黯然地离开。
第七章
借着过往与鬼卒交手的经验,摸清了鬼卒的战力来源,现在水宁晓得该为斩妖客所打造的兵器,需要何种特性——硬碰硬是行不通的,与其增强剑的硬度,剑的韧性才是重点所在。
擅长以近身肉搏,多半利用尖牙与锐爪给予敌人痛击的鬼卒,有超越常人的体能与力气,行动迅速灵巧。一旦被他们的爪子扣捉住,必伤无疑。
对应这一点,一把轻薄强韧的剑,将会成为斩妖客的有力武器——不容易被折断、锐利无比的剑尖,以及柔软可比树藤般自在弹甩的剑身,这就是水宁想创造出来的新魂剑。
将发红的铁块放入冷水中,发出“滋”的一声,举起后借着火光,水宁检视着透光状态,而后摇了摇头。不成,还要再更薄一点……再次将铁块放回铸模里,倒入新融的铁浆与原有的铁块融合。
“丫头啊,你到底想打造出一把什么样的剑?老夫看你这样反反复复地重做,一整夜不知敲了那铁块几千下,难道还不够完美吗?”被召集而来的城中铁匠们,都好奇地围观着。
水宁没有空回话,她再次举起锤子,重塑剑型。
“没用的,老张,你说什么话,她根本没听到。已经三天三夜了,她不怎么吃也不怎么喝,净顾着打铁铸剑。这丫头骨头够硬,还真能熬,换成别人早就倒下了。”
“咱们正在目睹一把了不起的剑诞生,各位。”一名白发苍苍曲老者,站在他们身后说道。
“你是那个唯铁村来的……”
老者眯起眼笑着。“看来封家丫头终于明白何谓剑魂,正以她的魂魄在缔造前所未见的神剑呢!好好干吧,封家丫头,你现在是名了不起的铸剑娘。”
康、康的打铁声,没有间断地响透后院,每一锤都挟带着发自水宁内心的祈愿与心声。
还要再更薄些!
还要再更锐利些!
直到能打造出一柄匹配他的剑之前,她不接受任何妥协!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借着这柄剑与他一起作战,一起活下去!
在还没有看到我打出的剑之前,你不可以死,商子乔!
水宁咬了咬牙,挥去如雨滴下的汗,持续与高温、火花、铁锤的三角战斗。
☆ ☆ ☆
金弥天打开房门时,撞见了——
他脸色苍白地望着床上裸身互拥的两人,这……这算“捉奸在床”吗?不过,躺在床上的其中一个是他伤得奄奄一息的儿子,而另一个则是和他有点关系,又不是很亲密关系的……
“不想让你宝贝儿子的情况恶化,就把门关上,把嘴巴闭上,不要让风溜进来。”况贤甩甩乌黑长发,从床上起身,蹙眉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