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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这样的话!」他激动地斥道:「你为何要用这般诋毁槽蹋自己?」

  「那么若要你无视我的老鸨身份,在全城百姓面前用八人大轿,风风光先迎娶我进文府,成为你唯一的妻子,一辈子宠我爱我,疼我和孩子,绝不教我们母子俩吃一星半点的苦」夏迎春回眸凝视着他,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文相爷,你能做得到吗?」

  他面色苍白,心头一阵急一阵紧,撕扯得苦痛难当。

  自幼深受礼教熏陶至长,皆规范教导他何者可为、何者不可为,规矩二字已然牢牢铸进了他骨子里,尤其文家诸多祖训,更是他及所有文氏族人都必须严谨遵守,甚至不惜以性命扞卫。



  身为文家主母的第一要件便是书香名门,身家清白。

  可她却是个……是个……

  「我不怪你。真的。」她含泪的眸光浮现一丝温柔,怅然地低声道「你也不想这样的。」

  他心狠狠一撞,忍不住微颤地抬起手,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哑声道「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得……我必须好好想一想。」

  她被那熟悉的抚触电着了般,怔怔地凝视他,过了一会儿,她咬牙收束心神,猛然后退了一步。

  不,不能再宠溺下去了



  「文相爷,我明日就回石城去。」

  「不!」文无瑕想也不想地断然拒绝,面色变了。「你不能走。」

  「我只是要回家。」她眸光悲伤落寞。「回我自己的家。」

  「你」他深吸一口气,语气软化了下来,近乎恳求地道「你是有身孕的人,万一路上有个什么,又动了胎气该如何是好?」

  「当初我自己一个人到得了京城,现在也能自己一个人回石城。」

  「可是」

  「你为什么要留我?」她突然问。

  他一时怔住。

  「难道你、你舍不得我?」她屏住呼吸,疲惫落寞的目光重新亮了起来。「你心底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没有。」他否认得又急又快。

  夏迎春一颤,眼底的光芒瞬间消失死寂如灰了。

  看着她像是想哭,又强憋着的小脸,他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又热又痛又紧。

  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冲口而出,他对她并不是一丝感觉也无,可是理智偏又在此刻死死拉住他,阻止他说出任何一句会后悔终身的话来。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便彻彻底底毁灭了他一直以来秉持信念的一切。

  他是文无瑕,当朝宰辅,也是文氏宗长,他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肩负、象征朝廷的礼制法统,他展现出的一言一行,都需作为天下万千文臣学子们的模范。

  自古以来,文武百官不可娶妓人为正妻,更不得与下九流营生者同婚,这早已是正统儒家所尊圭皋之一。

  他怎能娶一个老鸨为妻?

  可他进去若真与她有了私情,今日又怎能负她至此?

  「对不起,我」他内心拉扯得厉害,头也开始剧烈地抽痛了起来,清俊容颜因痛楚而苍白,喑哑地道,「我不能。」

  「不说了不说了,我不再逼你了。」她心一疼,哽咽了起来。「不喜欢我也不要紧,忘了就忘了,你你再别挂心里去,这也不是你的错。」

  原来不只她心里苦,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不起。」她的眼泪烫痛了他的心,可是他只能反反覆覆说着这三个字,其余什么也说不了。「我不能骗你我可以娶你为妻。对不起。」

  「我明白,我都明白。」她噙着泪重重点头。

  最后,文无瑕在痛苦羞惭之下,狼狈地逃回了竹影院。

  放眼望去,这摆满了卷宗行文的案牍,架上的百家诗书古文,一级那把静置一畔的焦尾琴,所有平日能令他感到沉静而满足的……切,此时此刻再也无法抚平、镇定他狂乱痛楚的心绪。

  这仿佛快被活生生剥了骨血的感觉,为何会如此熟悉得可怕?就像就像他过去也曾如同今日这般,狠狠地、决绝地斩去了什么?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记忆深处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

  是什么?他脑海中遗漏了的,到底是什么?

  第9章(1)

  颠鸾倒凤第九式战罢初歇低叹,四肢交缠恋难分,点点轻波也贪儿。

  一连几日,宫中有变,纵然文无瑕满心紊乱,依然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暂且将那个日日乱他心忧的小女人及欲请太医为他号脉等事,全都给搁了一旁,先专心替皇帝处理起纷杂宫务。

  先是先土后祭礼大典上,清皇心爱的宫女阮阿童「冲撞」了身怀有孕的诗贵妃,以致贵妃痛失龙种。

  阮阿童入天牢尚未一天一夜,就被气急败坏的清皇「劫狱」出去,皇上要是在龙颜大怒之下,命文无瑕和禁军总教头范雷霆速查此事,以还阮阿童清白。

  宫中明处的禁卫军听命于范雷霆,暗处搜集机密的隐卫则是负责向文无瑕汇报,因此短短一个晚上,诗贵妃所有的罪证全都到了文无瑕的案上。

  而后,皇上亲开三司九卿会审,在文无瑕和范雷霆所提供的确凿铁证之下,诗贵妃杀子诬人,谋害皇嗣,阴毒嫁祸,数桩大罪井发,按万年王朝皇律,判三尺白绫了结,其宫中内侍婢女杖责五十,逐出宫外,诗贵妃之父举家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还京。

  文无瑕这边方处理玩这乱糟糟的宫斗,可一转眼,清皇哪儿又出大事了,原在皇上寝殿养病的宫女阮阿童不见了。

  皇上闻讯吐血晕厥,三天三夜未醒,朝政和宫内乱成了……团。

  他原就极忙,每每到深夜才能返回相府,如今皇上一病倒,要是内外交煎,他必须稳住朝政宫务军事,忙得焦头烂额,现下也只能赶在上朝前的短短晨光,匆匆召小笺来询日几句。

  「她这几日好些了吗?还有说要回石城吗?」

  小笺看着自家清瘦了一大圈,却还是掩不住关切之色的相爷,满口叹息。

  相爷对姑娘是真的上心了,只可惜身份就横阻在那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撇清或消弭得了的。

  唉,要是姑娘不曾做过老鸨就好了,哪怕只是个婢女或是村姑,也是身家清白,或许相爷今日也就不必那么煎熬为难。

  「姑娘近日都好,虽然把包袱抖整理了,可有婢子守着,是绝对不会教姑娘冲动离去的。」她只得拣几句令他能安心的话说。

  可文无瑕仍旧听出了话中的玄机,心情沉郁凝重,低叹一声。r多照顾她些,待我忙完了这阵子再说。还有,绝不能让她就这样走。」

  「是,婢子知道。」

  文无瑕着一身白色云辅官袍,面色清郁,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静静地上朝去了。

  小笺回到松风院,忍不住觑了空便说了方才的事。

  「姑娘,其实相爷待你是好的。只是他的身份就摆在郡儿,他心里也不好受。」

  「我知道,相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夏迎春默默缝着荷包,尽管指尖多了无数红点,荷包也缝得有些歪斜不甚好看,

  可是她依然一针一线地坚持下去。

  愿赌服输,这也是她想留给他的,最后一点点念想

  她以前从不曾亲手为他做些什么佩戴之物,因为觉得自己能撑起一家怡红院实乃大大的了不起,反观那些只会琴棋书画,女红绣花的姑娘家个个酸不可言,没有一丁点骨气,都是些唯有攀附着男人才活得下去的菟丝花,所以她对于这些闺中绣物是怎么也瞧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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