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看我,是想说什么?」林明远収回目光,注视看空白的纸。「说。写什么,」
「有句话叫:知足则不辱,知止则不殆。林明远,你写给我看吧,」姬怜怜脸色正经地说着,对上他的眼神,
忽然间,林明远笑了,随手在组上留下龙飞凤舞的墨迹。「姬怜怜,你听谁说的?姬连么?他是愉听还是看见有人从我这出去?」
「那个人是京城官员吧?你跟他有交情?」
「交情?如果真有交情,也就不会只有你来救我了。说给你听又何防?与我见面的官员姓文,是韩芩对头那一派。嗯,你这在江湖浑水摸鱼的家伙一定不懂朝堂事吧,举个浅白例子,你与赵灵娃争掌门之位,向来水火不容,我被你舍了,但赵灵娃那一派的人认定我有利用价値,便与我来商谈,对了,韩芩你不知道是谁吧?他是……」
「我知道。韩芩的官位很高,他的女儿本来要许配给你,但闹出贪污舞弊后,改许给一个姓孙的官员,赵舍就是这姓孙的派出来杀你的。」
林明远证了下,看向面无表情的姬怜怜,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讽刺地闭上。
「林明远,你要投靠他么?」
「你说呢?」
姬怜怜低声叹息,跟着坐在他的身边,取过另一张纸,小心地将他写妥的纸张垫在下面,再拿过他手里的笔,一笔一笔描绘着。
烛光在她苍白的脸皮上闪烁着,林明远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侧颜,顺势看到她细滑腻白的颈子,最后是她端正写字的姿势。
她这姿势足以诓过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她饱读诗书,长年写字才会有这样的姿态。
谁会想到她现在三字经才识到一半呢……林明远只摸上左腿。
她収笔,吹乾后,一个字一个字指着:「知足则不辱,知止则不殆。」她小心摺起后,递给林明远。
「林明远,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适可而止,不要过于贪心么?姬怜怜,你就这么笃定,我不回三姓大家族了?」
「我认识的林明远是个贪心的人,如果有更好的路,为什么不走呢?」姬怜怜直视他,轻声道:「其实我一点也不能理解,明明你已经跌过一次了,为什么还要再往同一条路上撞?但,人各有其志,就像我喜欢待在青门一样,你也有你的理由,表哥,以后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了,所以请你好好保重自己吧,」
林明远半垂眼睫,最后终于接过她写的字,
「……这一条路,走得好,自有荣华富贵,你道,对你而言,比得过我的左腿吗?」
「什么?」
「不。没什么,」他眼底又有讥诮。
「我以为你骂我人渣,痛恨我做过的事,如今却要我在这一路上保重,这不是矛盾吗?姬怜怜,你真认为我人渣?」
她深深看他一眼。
「不管你是不是人渣,终究是我认识的林明远。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何况。你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你什么,」
「我已经犯错过一次,万万不会再有第二次,自然会好好活下去。你真是虚情假意,假意嫌弃我是人渣来拒绝我,你要真打从心底不认同我,就该劝阻我,这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你懂么?傻瓜。」他不以为然道,「如果我劝阻你,你就会不去了吗?」林明远一时沉默。他当然会去,不只会去,还会用荣华富贵诱她一块走……天底下,谁不会为富贵迷了眼?他不能再当官,但幕廖的地位远远高过回到三姓家族为人师表;他没有办法名扬天下,但杈势依旧可得,只要他够步步为营。他林明远不会犯上第二次错,
姬怜怜心里轻叹口气,嘴上却轻轻笑道:「这不就得了吗?明知你不会回头,我干嘛白做工?我又不傻。」
他心里不甘,咬咬牙道:「……我回京之后,等稳定下来,定回来找你……」他终究还是拉下脸皮,
姬怜怜彷佛没有感觉到他的低声下气,面露得意样。「难啦,我跟赵师姐谈妥,绝不挡她的掌门路,往后我说不出青门就不出青门,再也不干这种奔波来奔波去的苦差事了,我说了算。」姬怜怜见他一脸怔住,她撇开眼,声音轻哑:「所以,林明远,那种什么救人的事,我再也没机会做了,你也就别再让自己陷入险境,书里都说。人心难测,你防着点吧。」
听到最后,林明远几乎要失笑了,这种话由她来对他说,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他没有反驳她的话。
她起身要离开,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姬怜怜吃惊地看向他,
「你……难道就不能……」
「林明远,如果我一蜚子都识不得三字经,怎么办?」她说得快且急,明明面无表情。眼眸却比往日张得大了些。
林明远认定她在故意转开话题……在他表露从未有过的卑微时,她居然只想逃避。他松了手,冷洌说道:「有心要学,总是会学会的,学不会的我还真没试过。我林明远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傻子,那你说呢?姬怜怜,你要顾左右而言它也得找件骗得过人的事提。」他直接撕了她临荜的字。
「什么适可而止?我就是个贪婪无厌的人,你这份礼我受不起。你请吧,」姬怜怜定定望着他。在烛光的光影下,她黑墨的眼瞳里如漾成一层水光,随即她用力眨了眨,嗯了一声,収回眼光,没有再说半个字,就要这么离开,推开门时,差点撞上外头正要敲门的店小二。
店小二也愣了一愣,往里头一探,叫道:「公子,姜汤我送到您说的地字号上三号房。里头没人应。那位姬姑娘也许是出去了,这汤……」
林明远走来,由姬怜怜身后接过姜汤,道:「不用了,就撊我这吧。」店小二退了出去。
姬怜怜回头看了林远一眼,他背着自己,将姜汤端到桌上去,显然这碗姜汤与她无缘。她苦涩又好笑。一语不发地出了门。
等掩上门后,她听见薄薄的木板后,传来碎碗的巨响。……这么容易发脾气啊?这林明远到底是天生就爱发火呢,还是只在她面前这样?她想是后者吧,要不,在官场上他这种易怒个性早被人害死,还轮得到他去贪吗?
她半垂黑色的眼睫,站在那里不动,冰凉的手指碰到抿得死紧的嘴唇,用力掰开后,她揉着喉咙,试着轻叫了一声:「啊……」有点哽咽,她再试一次,还是带点泣音。她不满葸地来回试几次后,声调才勉强如往昔般,她轻声说着:「我叫姬怜怜……」嗯,很好,完全正常,不会让人察觉出不对劲。她轻轻咳了一声,再说一次:「我叫姬怜怜,」非常好,再也不会有人做得比她更好了!她鼓励自己。井为此骄傲。
她嘴角浅翘,慢慢上楼回她的地字号上三号房。
「我叫姬怜怜……我是青门弟子姬怜怜……这也挺好的,是不……」阴影逐一吞没她上楼的青色身影,最后只留全然的黑暗#
再怎么晚睡,定时会起床,还是青门养出来的好习惯。一早,姬怜怜跟看高亚男一块去用里饭,除了赵灵娃外,其他师姐妹都已在座,于是拼凑成一桌。
高亚男看看这雅房,再看看桌上早饭,啧啧说道:「这天罡派真是有心了。」雅房也不是只有他们,都以长形屏风隔开,但这样已经够尽主人之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