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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爹与你娘感情甚笃,恩爱相亲?」

  夏晓清闻言忽而一笑,笑音略带涩然。

  「我娘是爱惨我爹了,听说是一见钟情呢,第一眼便陷进去。至于我爹……大概谁也不爱吧。他一生唯一感到快活的事,应该是读书了,书海浩瀚博大,够他悠游一辈子……」蹙眉,随即又舒松开来,淡敛的睫宁静婉约。

  她再次笑,这一次的笑虽无涩意,却柔软得教人胸中发疼。



  「爹去世后,留下一大屋子的书,好多好年的书,各式各样的书,大哥、二哥对那些东西半点不感兴趣,但我很喜爱……有时得了空,独自一个窝在书阁里,可以窝上一整日,常累得果儿气急败坏来寻我,把我拉出去用饭。爹的那些藏书中,有许多是关于古玩鉴赏的书册,金石陶瓷、琴棋书画等等,应有尽有。有时我会想,倘是爹在世时能到咱们几家古玩铺子坐堂,就管鉴识赏玩的活儿,其他一概不理,他应该很能胜任才是,性情或者能开阔些,心情一好,身子也较不易有病痛,或者,他能命长些,娘也就能欢喜些……」

  咦,怎说起这些事?

  她蓦地扬眸,恰与男人深邃目光相接,他的表情是专注、探究的,如融进她所说的话当中,静思着。

  她内在局促不安,暖气不断从肤底渗出来,暗自懊恼自己话多。

  她不曾这样的,只因身边无谁听她说这些事,被随意问起,话匣子竟大开了。

  静默流淌了片刻,忽而,她听他慢条斯理道——



  「虽有牵绊不能离家自立,其实你只需答应我之前所求,只要让旁人看懂你与明玉、澄心之间的交往,看出你在『松辽宫家』小小姐们眼中举足轻重,我想,那个对你而言不很安全的所在,应该能变得安全许多。」

  她不懂、迷惑、茫茫然,怔怔望住那张捉摸不透的俊庞……猛然间,一道银光划过脑海,将浑沌劈破开来!

  事与事之间仿佛能够串联,她寻出前因与后果了,那些让她困惑的事,一下子全找到解答。

  「你……你允许明玉和澄心进夏府,带她们来……来找我,是故意如此为之。你故竟张扬,要夏家大爷和二爷瞧清楚……你以为他们倘能瞧清了,心中有底,碍于『松辽宫家』之势,自不会再动我一根毫毛,你是故意的……」

  宫静川深瞳湛动,朗眉淡挑。

  似笑非笑,不答话,所以便是默认了吧?只是啊只是……「为何帮我?」夏晓清不禁要问。

  「因为我想。」他语气仍慢吞吞每个字轻月清楚。「再有,正如明玉方才对你说的,因我中意你,想让你为我所用。」

  听到「中意你」三个字,她心口猛窜,怦怦、咚咚直闹,最后那一句实在话却在她冒热脑门上浇淋了一大盆水。其实已知他的想法,此「中意」之说无关男女之情,只是他突然直直道出,终究惹得她神思翻腾,双耳发热。

  暗暗攥紧双手,她吁出一口气。

  「往后别再这样做,别让明玉、澄心来夏家寻我。」

  她怕力量太小,无法护她们俩周全,就如今日在账房院内闹开的那一场。

  「好,她们不去寻你,换你来找她们,如何?」他在跟她讨一个明确答复,要嘛,小姊妹俩带护卫三天两头上夏家闹,要嘛,她乖乖去他的地盘,就两种选择,瞧她要哪个。

  夏晓清想起深入北坡竹林的那条小道,想起建在一片绿意器然间的宅第,想起与他初次会面、那个繁花似锦的「绮云园」……他昨儿个才问她的事,今日已杀上门来要她回答,要她去当那个有些诡异的「西席」,还须当得甘心情愿。

  他这人表面斯文有礼,手段却强势得紧,她落进这个局,还能有什么作为?

  「……我去。」她答得有些闷。

  「很好。」

  她看向他,见他笑开,咧出两排白而齐整的牙,右颊竟有一朵笑涡!

  好……好「可怕」!

  她晕晕然,气息不稳兼心音如鼓,整个人不太舒服。

  手指在袖中交握绞紧,悄悄捏疼自己,她再次撇开脸往外看。

  这一段河道来到庆阳养蚕户聚集之处,没有前一段河道热闹,两岸相通的石拱桥也少了些。她想,总不能一直静默不说话,他既想找商机,她这条「地头蛇」或者该为他说解说解。

  哪知,又是一长两短、两短一长的哨笛声!

  她引颈张望,见那哨笛声是泊在不远处的一行船货帮汉子所发出,待对方落了声,如她所想,船首的少年小厮亦吹起哨笛回应。

  然后,她蓦地转过身。

  秀气清眸张得圆亮,她一瞬也不瞬,仿佛他突然生出三头六臂。

  「他们是你的人!」胸脯起伏微剧,她轻喘,又努力稳住呼息。「这一趟下来,那些行船收货、卸货的人,很多都是你的人……你根本不是来看植桑养蚕、纺纱制绸的活儿,船货帮既在你掌下,这条河道两岸的大小事,你又怎可能不知?哪是需要谁替你说解!」

  宫静川同样一瞬也不瞬地瞧她,看得那样深,目光仿佛极畅意,因为很喜欢这样敏锐且聪慧的人,这样的她,让他惊艳、着迷,让他中意得不得了,能网罗这样的人到他底下做事,实是一大乐事。

  「『松辽宫家』在北方有自个儿的马货帮,但毕竟是『南船北马』,想将生意打进南方,除了陆运也得顾及水运。」他禁不住再次露笑,很欢畅、很真诚的那种笑,笑时,颊面上又浮动单个笑涡,全然不想掩盖本性,和盘托出——

  「宫家对南方水运到底是初出茅庐,尚需老经验的师傅指示,那些人倒不全是在我底下做事,跟『松辽宫家』应是合伙关系,在南方,宫家客随主便,在北方,他们就入乡随俗,总之是一起寻机挣钱,相生双赢。」

  「你来到南方,就为船货帮之事?」她呐声问,眸底泛开幽光。

  「算是。」腿上的不适已舒缓过来,他拉开温膝的厚布团,将那东西搁至一旁,展袖拂过衫摆。

  算是……如此听来,他南下尚有其他目的了。

  她未再追问,只觉他淡漠深沉,真是笑了,又让她目眩神迷。

  在他面前,她这样「浅」,这样的笨拙……明明无须在意,她却又在意,这般起落盘结、患得患失的心思从未有过啊……

  夏晓清,你是怎么了?

  眼前女子侧颜对他,敛眉凝容,沉思的柔软轮廓引诱他静静去看,如赏一幅清冷深邈的秋水长天图。

  轻风迎入,篷船在此时切进一条略窄的河道,能清楚看见岸上人家的买卖,宫静川撩开飘至颊面的一绺发,温声中犹带笑,徐慢道——

  「你说这河道两边的大小事,我怎可能不知,唔……那些人在干什么,我还真就不知,有劳姑娘替在下解惑了。」

  晓清回过神,飞快看他一眼,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有五、六只轻舟,舟上算一算约莫十数人,全是女尼,这群尼众刚与岸上人家做完买卖,乘着小舟正要离去。

  见状,她眨眨眸,嘴角不禁柔软。

  「那是城外『静慈庵』的女师父们,那座庵堂收容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妇孺,师父们在庵堂外的坡地种植一大片桑树,采收桑叶卖子城内的养蚕人家,换些钱贴补——」身旁男人突然站起,她话陡顿,回眸去看,心下不由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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