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柳青风朝荆灵香瞪大眼,嘴一张,便端着长辈的架子开始数落,「你这丫头,这种事能说后悔就后悔的吗?」
那赫连家哪是能让人耍着玩的人家啊?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后悔了,你既然是靠着我们三个童养媳才富贵发达的,自然要替我想办法。」
就算得搬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也要磨得柳青风替她办事。
「那你打算怎么着?」叹口气,柳青风有着无语问苍天的无奈,只觉得自己秀才遇到兵。
「我要你想方设法让赫连家毁婚或是将我休离。」
哪怕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她也豁出去了。
「都已经成亲了,要怎么退?」
「那我不管,就算真退不成婚,你也得想法子让赫连又槐休了我。」荆灵香语气强硬。
无论如何,她是再也不想待在赫连家,成为娘亲和赫连又槐中间的夹心饼,想到那种进退维谷的滋味,她就巴不得立刻离开赫连家。
这女娃是得失心疯了吗?
柳青风忍不住摇了摇头,当下决定不再与她磨蹭,脚跟一旋就要走人。
「你这么走人是不打算帮我的意思喽?」
连声气都懒得吭,柳青风觉得自己的拒绝已经够明显了。
「你不帮我也可以,但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你儿子的酒楼最近好像经营得很吃力,我若去向赫连又槐讨,不知道他会不会弄来给我。」
气归气,但她其实心里明白,赫连又槐对她并不小气,这几年她能够这样一直接济娘家,他的默许是最大主因,对她,他即便谈不上是予取予求,但只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任何她开口索讨的东西,他从来都是眉头不皱一下的给予。
所以这威胁她绝对有办法达成。
「你……」霍地旋身,柳青风瞠目瞪着荆灵香,可下一刻就见她扬起粲笑,说道:「哎,你这姑娘怎么这么急性子呢,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行啊,那我就好好说,你不是说你有三寸不烂之舌,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那么我给你七天的时间,如果七天之后,你不能为我弄来休书,我保证你儿子的酒楼绝对会易主。」话一撂,荆灵香一如来时一阵风般匆匆离去。
耳边回荡着她的威胁之语,柳青风心中蓦地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只怕,她这些年平静的日子,就要被这丫头给搅得乱七八糟了啊!
「夫人呢?」眉不抬,笔不顿,赫连又槐的眼飞快的扫过帐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那数字多得让人头发晕,可是他却有着一目十行的功力,总能在最短的时间瞧清帐本上所载的数字,然后找出问题。
「夫人一早就带着牙儿上街去了。」
「去了哪?」目光依然落在帐本上,他语气闲凉的问道,但那沉沉的声调却多了丝教人不易察觉的紧绷。
打从那日她提了要离开,为了防止她开溜,他让人时时跟着她,但她却总有办法甩开那些跟着她的护卫。
偏偏,她愈想逃,他就愈想将她系在身边,所以他们之间开始了你追我逐的戏码。
虽然每次她都会被他找着,可她依然对「开溜」这档事,乐此不疲。
「去庙里参拜了。」
「然后呢?」那女人何时有了烧香拜佛的虔心来着。
向来不信神佛的她会这般勤奋的去庙里烧香拜拜……
只怕有鬼。
这样的念头堪堪闪过脑际,赫连又槐立刻神色一凛,抬头,睨望着管事何长枫问道:「那现在她人呢?」
「这……」何长枫暗自祈祷过主子不会问他这个问题,可显然这一切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望着眼前的那张苦瓜脸,赫连又槐的脸庞平静得宛若一面镜湖,但跟着他许久的何长枫却没有遗漏他那锐利眼神中闪过的丝丝火光。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交代过要掌握她时时刻刻的行踪的。」
「属下知道。」听到主子的话,何长枫的脸色简直难看到极点。
知道是一回事,但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这赫连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少夫人的滑溜和绝顶的聪明。
在不能明目张胆监视的情况下,再加上她的刻意闪躲,想要彻底掌握她的行踪有多难啊?
「怎么,无话可说?」
「啪」地一声,赫连又槐手中昂贵的白狼毫笔霎时断成两截。
望着那枝笔的屍身,何长枫只觉得颈项一凉。
唉!
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呵!
想他家主子,不但在商场上叱吒风云,就连朝廷的布政司都时常来向他讨教关于岁入、岁出的问题。
像这样威风凛凛的天子骄子,不都该目空一切吗?
偏偏他家主子的一颗心,都毫不遮掩地挂在少夫人的身上,居然紧张到要他们这些下人没日没夜的将人给看紧。
「爷儿,少夫人不让跟,我们这些护卫实在为难……」眼看主子的怒气又要窜升,何长枫全身寒毛不由得全部竖起。
「她不让跟,就不跟了吗?」冷凉的质问几乎是从牙关间迸出来,那声音刮得人心里直打突。
「不是不跟,只是爷儿也清楚少夫人一向滑溜得紧,如果她打定主意不给跟,属下们真的……」
话声未落,只见赫连又槐已经抿着唇,像踩着风火轮一般窜了出去。
「爷……」才张口喊了这么一声,何长枫便放弃地闭上嘴。
何必浪费力气呢?
任何事,他家爷儿都能够冷静以待,即使之前几回碰着攸关赫连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也不见他眉头皱一下。
但只要遇上少夫人的事,偏偏就是沉不住气,真是……
唉!
第2章(1)
低掠,飞攫。
才刚跨过门槛,还来不及跟守门的禄伯打声招呼,她整个人就被只大掌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她拎了起来,他的疾行荡呀震得她头昏脑胀的,可荆灵香却连挣扎都没有,只是垂着手,忍着不适,认命地被人拎来拎去。
反正反抗也是没有用的。
荆灵香紧抿着唇,一脸倔气的不愿开口说话。
终于,她被放了下来,只是还来不及从晕眩中回过神来,就见赫连又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瞪视着她。
「你刚去哪儿了?」
直到见着她,他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荆灵香抬头瞪着他,依然不语,只是那灵动的大眼闪着浓浓的怒气。
「不说?」
逼近,再次质问,他整个人就像座山似的横亘在荆灵香眼前,那气势足以让人背脊发凉,浑身沁出一颗颗的冷汗。
但别人怕他,她荆灵香可不怕。
水灵灵的双眸直勾勾瞧着他,一副我不说,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你甩开护卫,必有所图,你图什么?」瞧着她的倔气模样,赫连又槐眯起了眼。
听着他兴师问罪般的诘问,荆灵香勾唇而笑,那笑似是刻意为之的灿烂。
「我图的当然是离开啊!」
「你……」她总有法子让他的怒火不断的往上飙升呵!
望着她那傲然,却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赫连又槐本该怒极,可是他却突然扬唇而笑。
他的反应着实让荆灵香一愣,灿亮双眸蓦地写满困惑。
「你笑什么?」
他不是应该要被她气得跳脚才对吗?
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要对他的怒气展开反击,可他却笑了,那笑甚至还不是那种他在和人谈生意时,让人瞧不出心意的浅笑,而是放肆的让薄唇上扬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
「笑你傻!」面对她的问题,赫连又槐毫不吝惜的回答,望着她的愤怒与不解,原本烦乱的心情登时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