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
「妳们收了?」
「也不算收吧。」央柰笑笑,「他们把花放在柜台上,走到玻璃门的时候才说『送给妳』,我跟央樨都还来不及讲话呢,人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袁希珩脸上的表情好了些,「花呢?」
「拆一拆放回桶子里再卖啊。」
他笑了出来,神情颇为轻快的继续着刚刚的多花紫藤的修剪工作。
那放松的表情,让央柰忍不住靠了过去,「喂。」
「我不叫喂。」
「好啦,袁希珩,我问你一件事情。」
他没说话,央柰知道,这是代表可以发问的意思。
「你刚刚……」央柰看着他的脸,「在紧张什么?」
袁希珩别过头,「我哪有紧张。」
「明明就有……」
「走开,不要在这里妨碍我,我已经快剪完了。」
「告诉我嘛。」央柰更接近了,下巴就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认识以来,我还没看过你那么认真耶,眉毛都掀起来了,还很严肃的问『送妳,还是送央樨』,你在想什么啊?」
「走开啦。」
央柰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硬是靠在他身上,「不要。」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看他了。
比起十二岁那天的夏日阳光,现在的他更帅气了,玻璃屋内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他好看的侧脸。
「袁希珩,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妳问题怎么这么多啊?」
「你刚刚又没有回答我,所以不算。」央柰的小脸上一片认真,「我现在可是把二十年来……」
「妳只有十九岁,哪来的二十年?」
「这可是我『近』二十年来,最劲爆的一次发言,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回答。」央柰压抑住心脏狂跳的感觉,「老实告诉我,你刚刚……是在担心谁?」
她她她她她……真的问出口了。
年纪渐大,央柰逐渐发现有些事情也许不若自己所想的那样,就像,袁希珩与他们姊妹之间的事情。
因为央樨比较可爱,因为央樨比较优秀,因为央樨很像小公主,所以她一直以为袁希珩喜欢的是央樨,就连他宁愿忍受通勤之苦上学,也被解读成是对央樨的情深义重。
当时央柰觉得,他真的是很喜欢央樨。
不过,一样是台大人的央樨,却在今年二月因为不耐舟车往返之苦,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对央柰来说,这是晴天霹雳,但袁希珩好像有点无关痛痒。
央樨不住在家里的时候,袁希珩还是常常出现在星星花坊。
星期五他下午没课,他会在学校附近等她,可能去西门町晃晃,或者是看场电影……
所以央柰会想,说不定……真的像音音猜的,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谁的袁希珩心中的人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如果她突然问他喜欢谁,他一定觉得她很大胆吧。
央柰也不想这样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进入二十岁的关系,她的勇气好像多了些,某种难以说明的迫切,在沉寂多年后,渐渐地占据了她的心思,她不想再想当然耳,她要确切的答案。
看着袁希珩,央柰相信自己的表情也一样的认真,但……她还是问不出口。
「妳不知道我在担心谁?」
央柰摇摇头。
袁希珩索性在地上坐下,「记不记得妳重考那年,我要妳学做菜的事情?」
「嗯。」
她第一次落榜的夏天,时间全用在厨房里了。
「央柰,妳学做菜好不好?」
不过是一句话,但因为是喜欢的人说的,突然有了魔法,催促着她去尝试过去没有想过的事情。
央柰原本只是想尽力就好,竟意外的发现,她居然小有天赋。
她第二次落榜的夏天,当时的袁希珩就在这个玻璃屋里,对她说了一句话。
「妳忘记了对不对,那时我说的话?」
央柰嗯了一声----就像她完全不记得妈妈的事情一样,对于袁希珩或者是央樨的某些事情,也是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记忆会在某些地方断线,而且总是在很重要的时候,庆幸的是,身边的人都清楚,也从来没有人勉强她要回想起什么。
「对不起,你可能要提醒我一下……」
「没关系,我现在只想告诉妳。」袁希珩看着她,好看的脸有一抹悠远的笑,「我对妳和对央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妳对我来说----」
央柰心跳得很快。
她等着……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答案……
忽然,外面传来重物倒地的碰撞。
央柰一阵强烈的心悸,脱口而出,「央樨……」
「央樨怎么了?」
央柰一把抓住了他,声音自不觉紧张起来,「不是,外面有人,有别人。」
外面又是一阵碰撞声。
「待在这里别出去。」丢下这句话,袁希珩一下冲了出去。
央柰头昏,直到好几秒后,才有力气移动脚步,跟着推开玻璃门。
花坊里一片凌乱,花架与冰箱整个倾下,央樨倒在柜台后面的地上,长发覆面,地上血迹斑斑。
外面有人喊,「别让那个人跑了!」
中间有很长的记忆空白。
央柰再次记得画面时,就是在医院里了。
颤抖着手签了名字,他们再急诊室外面的走廊上等了很久、很久,央柰哭了又哭,袁希珩始终陪在她身边。
「央樨……她……会不会怎样?」
「她会没事。」他握住她的手,「妳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是,她进去很久了……」
「才十分钟,央柰,妳放轻松,等一下医生就会出来跟我们说,央樨没事,休息几天就会好。」
「如果、如果央樨有事……那我要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她只是到后面去修剪温室花朵而已。
早知道的话,她应该留在店里,就算那个抢劫的人在怎么凶恶,至少他们有两个人,也许他抢了钱就走,也许他没办法逞凶,更或许,他看到里面的人比较多就不会进来。
「央柰,妳看着我。」袁希珩扶住她的肩膀,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跟她说:「央樨很坚强,她知道妳在等她,她会撑过去,妳们是双生姊妹,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亲密,她不会丢下妳不管。」
「嗯……央樨……不会丢下我……」
后来想想,其实手术的时间并不长,但当时好像永远也等不到时间结束,央柰心悸、想吐,感觉很怕很怕。
她闭上眼睛,完全无措,直到护士从手术室走出来。
「沈央樨的家属?」
央柰很快的抢上前去,「我是。」
「她没事了,现在要转去普通病房,妳先去办住院手续,手续办好后就可以去病房看她。」
手续后来是袁希珩去办的,央柰则直接跟着病床上的央樨到楼上的普通病房。
央樨沉睡着,伤处裹着层层纱布,点滴架旁的黄色液体依一定的速度慢慢的滴落,她的眉心微蹙,显然即使在梦中,也不太舒服。
袁希珩进来了。
「我已经连络上沈伯父了,他说明天就赶回来。」
「嗯,谢谢。」
「央樨我来照顾,妳去小床上躺一下吧,看妳很累了。」
「我不累。」央柰眼眶一红,「我也不想睡。」
袁希珩见她难得的固执,也不去勉强她了。
他在央樨的床边放了两张椅子,他们就做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医生进来问了一些问题,护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晚一点的时候,另外一个护士进来换点滴……
半夜一点多,央樨终于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