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已经没人会疼惜他受伤苦痛,他仍是那个看不到目标、看不到明天的悲惨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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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若不是自虐狂,就是太爱妳了。”这是江靖调查完裴聿海这一年生活后,所做的结论。
亲亲女友彤彤在得知语茗拜托他调查有关前夫的事后,便要求他一定要做得巨细靡遗,而他在通盘了解整个情况后,也不得不同情起这个男人。
裴聿海简直爱惨语茗了,在自己落入地狱的同时,不愿拖着她一起受苦,所以选择了放手。
于是这天,他带着单子彤来到寄语咖啡馆,将结果告诉等等已久的沈语茗。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个。”江靖且听出一张医疗证明影本,递到她面前。
沈语茗一瞄到纸张抬头写的医疗机构名称,心便大力跳了一下。她迟疑的将纸接过,仔细浏览,越看,心就越沉。
第7章(2)
“事情要从裴聿海那次飞安事故开始。”江靖开始缓缓地解释。“飞安事故的调查报告记者会,向媒体隐瞒了一些事。其实当初裴聿海接收塔台降落指令时,突然暂时性失聪,由于听不清楚,他不敢贸然行事,才多飞了一圈,与副驾驶确认后才降落。”
“他为什么会这样?”握着诊断报告书的沈语茗忍住不让手颤抖,但整个背脊都凉了,她无法想像他究竟遇到多么可怕的事。
“根据医生猜测,是职业造成的突发性耳聋。”江靖说着诊断书里没有写明的内容,“裴聿海的内耳构造原本就比一般人脆弱,在长期高空的压力下,于是逐渐损坏,由暂时性失聪到感音性的听力障碍,而且这种缺陷会慢慢恶化,不会痊愈,手术治疗也没用,必须配戴助听器,才能如往常般生活。”
“他一定很不愿意戴,却又不得不戴。”沈语茗太了解他了,戴了助听器,等于承认自己的缺陷,依他强烈的自尊心,一定难以接受这种事。
“当时航空公司的内部调查,以为他只是意外犯错,当年的体检他也通过了,根本没人想到问题是出在这个点上。是裴聿海自己认为不对劲,私底下到熟识的朋友开的诊所仔细检查,才发现自己听力已经严重受损了。”
沈语茗咬着下唇,仿佛能体会他当时所受到的打击有多大。所以她在他家叫唤他,还有打电话给他时,他没戴助听器根本听不到,难怪他会变得如此落魄,他选择面对残缺的方式,就是自暴自弃吗?
在她陷入深思时,江靖接续道:“其实裴聿海毅然决然辞职,是很了不起的决定,他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机师,但他认为自己只会开飞机,如今失去听力,等于失去了梦想,失去了一切,突来的变故将他打垮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会变得混沌度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接下来是我个人的猜测,他可能不希望自己的病拖累了妳,也不愿看到妳瞧不起他,怕自己的缺陷配不上妳的美好,所以他制造种种外遇假象,和妳离婚。”
一直旁听的单子彤突然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这么猜?”
江靖摸摸她柔顺的长发,微笑说明,“我也是男人,可以理解他的心态,而且他主动付出不合理的庞大赡养费,送她到英国见习,暗中出资帮语茗开咖啡馆。另外,语茗,妳知道寄语咖啡馆以及楼上妳住的小公寓,房东就是裴聿海吗?”
原来是他!她与单子彤同时瞠大了眼,一时哑口无言。
好一阵子的震惊后,沈语茗才慢慢冷静下来。她终于了解为什么在黄金地段的店面,租金会这么便宜;为什么当初开设咖啡馆时,帮忙的律师帮她把成本砍得很低,原来都是裴聿海出的力。
病魔撒了一张网,无边无际的将他捆绑,每当她在深夜十二点哭泣时,他或许正和无边无际的寂静缠斗着。当她在心里怨着他的无情时,他却只能拥抱着她对他的恨,沉沦在醒不来的梦魇当中。
除了他暗中为她做的那些事,那天她在他厨房看到的许多蛋糕纸盒,更说明了他从未停止关心她。
“那……”沈语茗忆起当初促使她认为他变心的关键。“离婚前,我曾不只一次接到一个年轻女性找他的电话,还很亲热的叫他阿海……”
“裴聿海检查时找的是自己熟识的医院,所以泛欧航空才会不知道他离职的真正原因。据我所知,裴聿海和那些医护人员都很熟悉。”江靖翻阅着资料。“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是医院的人。”
“江靖,彤彤,我……”说着说着,她突然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泪直落下,“我真不是个好妻子,丈夫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居然完全不知道,还怪他变得阴阳怪气,甚至离开他……”
“才不是这样!”单子彤看不得好友伤心,急忙拿起纸巾帮她擦眼泪,“是裴聿海自己很奇怪,那么好面子干么?有事情不说,非要弄到两个人都伤心。”
“我现在才知道……”沈语茗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哽咽了。“我根本没有他那么爱我,否则我一定会看出他的不适!妳知道吗?他现在变得好落魄,一向自信飞扬的裴聿海,不应该是那样的!
“他一直关心着我、帮助着我,甚至间接来买我做的蛋糕,但我却一直要自己忘了他,其实真正无情的人,是我……”想到他受的苦,她心都痛到快不能呼吸。“我还来得及跟他说,我还是很爱他吗?”
单子彤和江靖相视一眼,皆为这一对有情人叹息。江靖问道:“妳再难过也无济于事。现在该思考的,是妳准备怎么做?”
“我要回到他身边,无论他变得怎么样。”和他一起战斗,受他所受的苦。沈语茗几乎没有犹豫地在心里决定了。“可是他会接受吗?”
单子彤连忙用手付推了推江靖,这时候就需要这个智多星帮忙想办法了。
被心爱的小女友这么“大力”的暗示,江靖只能苦笑,谁叫他平时奸诈的形象塑造得太成功,大家有事都来找他。
“不如这么做吧,妳说,裴聿海会来买蛋糕,就代表他应该有眼线。”
“眼线?”沈语茗攒眉想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我想,我知道那是谁。”
“那就好办了。”江靖胸有成竹地一笑。“我们就用一招反间计,让裴聿海自动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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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叮咚——
电铃急促地响起,但裴聿海没戴助听器,根本没听到,直到他余光瞥见自己安装在墙上的灯亮了,才赫然想到今天是高中生帮他买蛋糕的日子,急忙戴上助听器后,才不悦地去开门。
“小鬼!电铃按得那么猛,你尿急吗?”他不客气地问。
“裴先生!大事不好了!”高中生连蛋糕都来不及买,便匆匆地冲向裴聿海家门口。“寄语、寄语咖啡馆遇到流氓砸店了!”
“什么?”大手抓上高中生的肩膀。“你说清楚一点。”
“我刚才……去买蛋糕……”喘了好几口气,才能把话说清楚。“看到有几个混混好像在跟老板娘要钱,老板娘不给,他们突然就开始砸店,幸好那时店里没客人……”
“那语茗呢?语茗有没有怎么样?”他急急晃着高中生,也忘了掩饰自己认识沈语茗的事实。
“你说的是老板娘吗?我不知道,我听到她尖叫一声,就赶快跑来告诉你了,我想你现在去英雄救美还来得及。”高中生被摇得头昏眼花。“裴先生……我头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