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谦站在常乐身后,对太医使了个眼色。
陈太医立刻装作一脸惊讶,「姑娘如此异相,生平仅见!常姑娘,我可以帮你把脉吗?」
「咦?」为什么要帮她把脉呢?常乐有一些心慌和不安,忽然想起那位不知名的大夫说的话来,难道她的身子真的出什么毛病了吗?
「太医醉心于医理研究,果然丝毫不肯放过任何值得研究的对象啊!」罗谦望她一眼,「小乐,反正你也没什么长处,若能帮上太医的忙,也算是对医学做些贡献,你就满足太医的好奇心吧。」
原来是想拿她做研究啊……常乐听完,这才松了口气,微笑道:「若能帮上太医的忙,乐儿很愿意。」
陈太医望着她的笑容,满心怜惜,满脸尴尬,不自在陪笑……他偷偷觑一眼惠亲王,内心更加沉重。
望月却是一脸复杂的望着主子,深深为主子叹息。
「太医,你先做你的研究,本王有点事要处里,一会儿……书房见。」
「是,多谢王爷。」
*
望月将陈太医带进书房,他也想知道太医诊断结果,主子也没有令他退出去,他便默默站在角落。
「太医,可把结果说出来了。」罗谦坐在书案之后,搁下笔,理了理袖子。
「是……」陈太医两手紧握,脸色凝重,思忖片刻,重重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王爷,常姑娘脉象散乱,非长命之相——」
「太医,你是说常姑娘生病了?」望月脸色大变,冲上前激动地抓着陈太医,甚至拉着他就往外走。「太医,劳你再去看仔细,常姑娘虽然面色异常,但她精神抖擞,笑容满面,不可能——」
砰!重重一个拍桌响声,书房之内空气凝结,望月缓缓放开太医的手臂,惨白着一张脸趋前下跪。
陈太医赶紧回到书案之前,朝惠亲王拱手躬身。
罗谦面色冷肃,紧瞅着太医询问:「本王以为她的身子幼时已经养全了,莫非是需要再补?如此太医可开药单,若有难觅药材,只管交给本王处理。」
望月听主子一说,立刻眼底生光!还是爷处事冷静,临危不乱,不愧是他佩服景仰的主子。
「王爷……」陈太医缓缓跪了下来,「事到如今,臣斗胆吐实……当年臣协助张老太医为常姑娘养身之时,就发现常姑娘的皮肤、血液天生带有缺陷,难以长寿。当时王爷只令老太医为常姑娘补身,因此老太医并未实言相告,不过老太医为延常姑娘寿命,确实用心良苦,隐瞒常姑娘病情,或许也是不想让王爷担心……只是后来常姑娘出事,王爷决定送她出宫,又担心她的身子虚弱,询问老太医之时……臣实在不明白老太医为何还不肯吐实?微臣曾经问过老太医,他老人家也只是摇头叹息,臣至今仍不明白其中道理。如今张老太医已过世,王爷要臣为常姑娘看诊,臣不敢再有隐瞒。请王爷恕罪!」
「爷……」望月脸色惨白,他看着主子面色严寒,冷如冰柱,久久不说话,他焦虑心急如焚,转而又抓住陈太医的手,急切问道:「太医,常姑娘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就算无法治愈,也可以用以前的方法吧?」
陈太医看见惠亲王一脸冷肃,朝他眯眼瞪了过来,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立刻吓得伏趴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此时此刻,他内心深感恐惧,隐约体会到张老太医当年的心情。
「……除非能够把常姑娘全身的血液换过,并且让她的皮肤长出来,直到和常人无异,否则再如何补身,只怕也延不了几年寿命了。」他低着头,声音颤抖。
「要如何能够令她换血生肤,太医可有法子?」罗谦感觉脑袋彷佛快爆炸了一样,身体的血液逆流,整个人几乎发狂,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开了口,抓住一线希望。
「臣……臣才疏学浅……」
砰!
「你身在太医院,说自己才疏学浅,你这个太医职位莫非是用旁门左道得来?」罗谦大大震怒,异常暴躁,怒斥道:「你当真才疏学浅,本王立刻改换另位太医,你的脑袋——」
「爷!请爷息怒,陈太医为人端正,诚实不欺,学识渊博,请爷听陈太医把话说完吧。」望月发现不对劲,赶紧出声打断主子的话,深怕主子大怒之下做下难以补救的慽事。
陈太医早已吓得全身发抖,牙齿打颤。他这官位不保不打紧,却不能连脑袋都搬家啊!再说就算换上别的太医,也是束手无策,他怎可连累太医院同仁?
「太医,你还有话说吗?」罗谦紧紧咬牙,胸口一把火烧得疼痛。此时此刻,他岂还有心情雅兴听一个无法治愈小乐的大夫说一堆谦词赘语!
「是……是……」陈太医本来还迟疑犹豫,此刻已经顾不得,诚惶诚恐地开口:「臣……臣与众位太医仔细研究过……王爷交给臣的药单,虽然有其危险性,但……但是……也许值得一试……」
「你要拿她的命去试?」他眯起了眼,一想到当年那一幕,从冰湖里捞出她来,抱着她冰冷的身子,以为从此失去了她的那股绝望——他再怎么对她气怒难平,恨不能每天欺负她、讥刺她,他也都要她活着受他的折磨,绝不许她断了呼吸!
「王爷……常姑娘现在的身体还可像正常人一样活动,若像过去一样使用珍药补身,或可再延长几年寿命,但实在非长久之计。请王爷明察,臣不愿因为贪生怕死而欺瞒王爷,耽误常姑娘病情。此药方虽有其危险,但常姑娘若能因此治愈,不但能有一个健康的身子,未来更不必再忍受别人的异样眼光。」陈太医心惊胆战,但仍硬着头皮说出了肺腑之言。
望月一怔,眼里乍放光芒,急忙追问:「太医是说,常姑娘的肤色能治疗到与常人无异?」
「常姑娘的病症在皮肤与血液,若能治愈,血液正常,皮肤更生,自然能像正常人一样了。」
「若不能治愈,是加速她的死亡!」罗谦瞪向望月。他不是太乐观,就是搞不清楚状况!
闻言,望月立刻白了脸,不敢再多话。
陈太医低着头,心跳得厉害。这的确是一半机率,若不幸中了坏的另一半,那只怕连他这条命都要跟着赔上了。
不过,他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如今决定权在王爷手上,他心内不存愧疚,总算对得起自己了。
罗谦陷入沉默,书房之内,再没有任何声音。两人跪在地上,头不敢抬,都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经过许久,他似乎才想起两人的存在,开口道:「太医,你可以先回去了。望月,你也退下。本王今日不见任何人。」
「是。」太医起身,赶忙告退。
望月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爷……常姑娘还在等您。」
「……叫她明日再来。」
「是。」
是否让她服药,此抉择攸关她的生死,他得好好想想,得一个人好好想想……
*
惠亲王府
寒风刮面,冷气逼人,她青黑的手握着笔,指尖冰冷,轻轻吹吐了口热气,继续画人像。
她嘴角弯弯,眉眼间尽是笑,身边围了一圈人,面前更排了一队人,都等着让她画。
他们全是王府内做事的人。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这就要从数日之前说起了。
那天早晨,她来得早,六爷还在睡,她不便进入楼院里,望月就带她参观府中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