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嘛,本王还没想……」见她微微颦眉,他眼一眯,立即改口道:「我想到了。小乐,你以此楼院为背景,将本王形貌刻入纸中,要栩栩如生,彷若真人。若能办到,本王就保常欢的未来幸福。」
「刻……六爷?」她万万想不到他会出这种题目!
「你『克』不了我。」
他不知是说笑,还是一语双关看轻她的本事,不过以六爷的性格,她想应该是都有吧。
「六爷,能不能……换一个题目?」她不想逞口舌之能,也不敢顶撞他。以此楼院为背景,表示她得经常出入王府,要想画下他的形貌,刻划得唯妙唯肖,她更必须经常来见他,看着他,才能描绘出他的形影来。
再说,他的脸容总藏在扇面之后,要画他实在困难……更何况,她一点都不想画他。
「你说能不能呢?」
他深邃目光睇视她,直到她把头低垂,认命地深深叹息……认清了不可能更改题目的事实。
*
飕飕冷风直透身骨,冷到他牙齿打颤,全身冻僵,四肢几乎没有了知觉。
他本以为早上那一顿讨打,已是主子给他的惩罚,一整天他还暗自窃喜侥幸逃过一回,未料主子只是白天忙着处理事情,要等到深夜有空才来责罚他……
望月打着赤膊,跪在楼院外头,头上顶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木桶,木桶底下戳了一个小洞,水慢慢滴在他的头顶,浸湿他赤裸的身躯,一阵冷风袭来,浑身冰冷到疼痛。
得等大木桶里的水流干了,他才能起来。
深夜寒风刺骨,这种惩罚当真没有几人受得了。
「你不服吗?」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看到月光拉长了一条身影,靠近了他,他顿时整个清醒过来,紧紧抓着头顶上的木桶,颤声道:「启禀爷,是小的错,小的心悦诚服。」
罗谦瞥一眼他头顶上的半桶水,要到一桶水流到半滴不剩,这望月还有得跪。
「你翅膀硬了,连本王也胆敢戏弄!」他若不加惩处,以后不知要出什么乱于。
「小的知错,不过爷,小的一点都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冷得直打哆嗦,话说不稳,脸色惨白,望月却高扬着嘴角,仍然心喜、心悦。
「你——」罗谦瞪着他,俊美脸庞咬着切齿痕迹,「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傻了吗?」
「爷……小的忘不了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爷把常姑娘找回来,不也是如此吗?……爷所思所想,望月尽力而为。」主子不承认没关系,他被惩罚也没关系,只要常姑娘回到主子身边,他受再多的惩罚也甘之如饴。
「我看你真的是傻了!」罗谦一脚踹倒了他,打翻了水桶。「你心瞎眼盲,自欺欺人,还把责任推到本王身上,你好大胆子!」
望月趴在地上,四肢早已麻痹,爬不起来,脸上仍然维持着坚决的笑容。「爷说得是,爷说得是……不过爷……已经把姑娘找回来了。」所以说,爷找再多的藉口,也掩盖不了事实。
罗谦眯眼瞪视他的固执,终于开口道:「本王找她入府,不是要她回到本王身边。……过几日她再来时,你去请太医过来一趟。」
请太医?望月一怔,缓缓仰起头, 「爷……难道是因为那张药单,所以才……」
「你的脑袋终于有点管用了。」罗谦冷冷一哼。
望月掉下了笑容,却仍执拗地心系着一丝希望,低低地喃喃自语:「爷牵挂姑娘的身子,爷对姑娘还有情,小的深信爷心之所想,小的……」
罗谦一脚踹了过去,毫不留情!
「望月,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现在的常乐,在我身边不会笑,我要一个不笑的女人何用!你也该清醒了!」他不再理他,甩袍走进楼院里。
望月怔怔地望着主子的背影直到消失……他转头瞅着翻倒了水的水桶,多亏王子这一脚,他少受了些苦,四肢终于恢复知觉。
爷,总是口是心非。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爷的心情。
此时此刻,他就像主子的一面镜,看的是主子扇面底下的表情,更照见主子内心深处的苦痛、愤怒和旁徨——大大震撼了他!
他眼眶升起热度,低低垂首,紧紧握拳。
第5章(1)
六爷出的题目,让她一连郁闷了几天,她只好安慰自己,起码出入王府,她能再见那片梦幻的紫花瀑布。
只是她没想到短短数日,她再入府,一片紫花没了,往日胜景如梦——
「小乐,你站在那儿做什么?」罗谦走出楼院,就见她站在围墙外,一脸落寞地看着爬藤树。
「六爷,这里的花呢?原本开得满满的紫色花朵,垂落得像瀑布似的,怎么都不见了?」常乐一见他,立刻过来追问。
罗谦抬头望向那片枯枝残叶,「昨天都掉光了。花开花落本正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何况这花本来就不是开在这种季节,入冬还开着花,根本就是错乱了。」
原来是开错了季节的花儿。早知如此,她应该更加珍惜,早些时候过来看,多看一天,多看一眼也好啊……唉,她终究没来得及画下那片紫色瀑布,此后也不再有机会看到了。
眼看着她满脸失落,满怀惆怅的模样,罗谦藏在扇面底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你很喜欢这花?」
「嗯。」常乐点了点头。
「今年花期已过,等明年吧。」他说完,转身就走。
他却不是往楼院内走。她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模样,赶紧喊住他:「六爷,你上哪儿?」
罗谦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本王上哪儿,还得向你报备吗?」
「六爷,我以为我们已经约好时间了……你若有事,那乐儿改日再来。」柔柔清音说着,略一欠身,几乎是迫不及待离开。
罗谦冷冷扯眉,「我想起来了,本王似乎忘了给你一个期限。小乐,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拖过常欢大喜之日,就不足为惧了?是以如此悠哉?」
常乐闻言,一阵心虚,双耳烫热,赶忙摇手道:「我二哥坚持要等到大哥回来才肯决定婚期。如今大哥行踪未明,二哥的婚期尚遥遥无期,乐儿怎么敢呢?」
「这可真难得了,常欢向来依从你,少有二话。莫非他已经看出端倪,故意施行拖延之计?」罗谦瞅着她薄如纸般的皮肤,在晨光底下透着一层青黑颜色。
「不是的,二哥是重情之人,他只是希望拜堂之时,一家人都能在场。」她垂着脸儿,微微颦眉。
罗谦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不得不对上他。「小乐,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常欢思想端正,不是像本王这种工于心计之人?」
「对不起……六爷,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她不善说谎,就算说谎也瞒不了他,她方才脑袋里确实有闪过这种想法。
罗谦放开她,目光落在远处。她转过身去,这才看见望月带了一位身着官服的人走过来。
「爷,陈太医来了。」
「微臣叩见王爷。」
「太医请起。」
「谢王爷。」陈太医抬起头,见到常乐,一怔,面露惊诧,说道:「这位姑娘怎么了,何以脸色如此异常?」
「小乐,见过陈太医。」
「小女子常乐,给太医大人见礼。」
「不敢、不敢……」罗谦一个冷眼,望月暗扯陈太医的袖子,他这才又装腔作势,「咳……嗯,常姑娘多礼了。」
常乐起身,面对陈太医方才的疑问,微笑道:「乐儿貌色天生,抱歉,吓到太医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