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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辰派人到“白帆楼”将官掌柜和官银尧接进艾府,想让官银朵一解思念之情,也希望她郁郁寡欢的心情可以因此好转起来。
岂料,一家人才刚见面未久,官银朵就带着父兄来到正在看帐的艾辰面前。
“我有话想跟你说。”她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艾辰抬起头,看见她的双眸中有着异样的平静和疏离。
“我决定了,我要回‘白帆楼’。”她抢在他开口前说道。
艾辰心一沈,愕然看一眼官掌柜和官银尧。
“你是想回去小住几日吗?”他沈住气问,虽然心里很清楚这也许不是真正的答案。
“不是。”官银朵缓缓摇头。“我不是回去小住,我是想要回家,回去后……就不会再回来。”
艾辰定定地看着她,两人沉默地互相凝视,良久。
“你是我……”他顿住,怕又刺激她,硬是把“买回来”三个字吞回去。
“我知道我是你买回来的,当初谈好的不二价,一万两黄金。”她深深看着他,苦笑道。“不过,买卖也不是没有毁诺的。爹和大哥已经决定把一万两黄金全部都还给你,把我换回家了。”
艾辰的心不断地往下沉。他要失去她了?
“没有这回事,我不换。”他眼神灼烈地盯住她。
“艾少爷,银朵在这里并不快乐——”
“她告诉你她不快乐?”艾辰疑惑地打断官银尧的话。
官银朵低着眸,静默不语。
“我是银朵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大哥,不用她跟我说,我也可以感觉得出来她一点都不快乐。”官银尧一脸严肃地说道。
艾辰震慑地看着官银朵,她面无表情地别开脸,不看他。
“艾少爷。”官银尧轻轻说道。“当初,我们就不应该收下您的一万两黄金而让银朵跟你走,这一万两黄金让我们每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每天就想着银朵过得好不好?那日我们来探望银朵,却饱受难堪地离开,今天见了银朵,虽然她没有多说什么,但我们都感觉得到她心中有满腹委屈。我们无法抱着这一万两黄金而不顾银朵的不快乐,所以,我们决定把一万两黄金还给少爷,只求把银朵换回家。”
“当初谈好的,怎可反悔?”艾辰紧抿着唇,压抑着内心的烦躁不安。
“反悔了就反悔了,我们把钱一毛不少地还给你,你并无损失。”官银朵用一种清冷的语调对他说着。
艾辰怔然看着她,心口有股透骨的凉意。
“我父亲就快回来了,我和银朵的婚事已经在筹办之中,所以芙蓉镇的人都知道我要娶官银朵,反悔之后受伤害最大的人是官银朵,你们想过吗?”只要能扭转局势,任何威胁利诱他都做。
“艾少爷,你们艾家财大势大,我们官家只是小户人家,论家世实在是高攀不起。”官掌柜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跟您说实话,那日来探望银朵不成后,我每天想到银朵在这晨可能受到的白眼对待,心里就万分的难受。既然银朵对我说她想要回家,相信是已经承受不了了才会作出的决定。幸好艾少爷和银朵尚未拜堂成亲,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当艾辰听到是银朵自己提出要回家时,心情顿时冰封凝结了。
“但是,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怔怔地看着她说。
官银朵迅速抬起头,漠然地说:“我不是。”
艾辰错愕加上质问的眼神紧紧扣住官银朵。两人明明已有肌肤之亲、夫妻之实了,她竟然否认?
官银尧低声说:“艾少爷,您拿来的那些田产和地契,还有那一箱银子,我们会原封不动地搬回来还给您——”
“这件事我并没有同意!”艾辰理智的绳索濒临断裂。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离开!”官银朵忿忿地怒视他。
两人僵硬、紧张地对峙。
“我难道待你不够好?你要什么,我难道没有给你?”他力图平静,但即将失去她的恐慌却又让他难以冷静下来。
官银朵苦涩地笑了笑。给她一个妻子的空名分又怎样?他可以像他爹那一样,娶一大堆的妾室替他传宗接代。
当初,她还没有爱上他,她可以不在乎他要娶多少妻妾,但现在不同了,因为爱上他,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变得至关重要,她如何能忍受丈夫的爱同时分给很多个女人,而她的丈夫能让其它的女人为他生孩子,却唯独她没有资格?
他对她所说的爱,只让她感到屈辱,根本不叫爱。
“你是给了我很多,但那都不是我要的。”她凄然一笑。“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艾辰手握成拳,受挫的沮丧感激怒了他的情绪。
“我给不起?一万两黄金还不够?”他已然失去理智,她的话逼得他做困兽之搏。“如果还不够,提亲时,我可以再给一万两黄金的聘礼!如果你觉得还是不够,只管再开条件出来,没有什么是我给不起的!”为了留了她,他已经是用了前所未有的低姿态了。
官银朵愕然凝视着他,此时的艾辰和当初在“白帆楼”悠哉傲慢买下她的艾辰全然不同,眼前的他焦躁、慌乱、愤怒、失控,没有了淡定从容,她感觉得出,她完全可以牵动他的心绪。
但是,光能牵动他的心绪仍然不够,她贪心得还想要更多。
“你愿意给我的东西,都只是在羞辱我的人格和尊严,如果我真的屈服在你的财势之下,你会满意这样的我吗?”她冷冷地一笑。“艾少爷,我会忙把钱还给你的。爹、大哥,我们回家吧!”她漠然转身,搀扶着官银尧的手,和父亲一同缓缓走出去。
“官银朵,你不准走!”艾辰狠厉地大吼。
又“不准”?他还是没有学乖。官银朵苦笑,泪小几乎要漫出眼眶。
“就算你艾家富可敌国,也留不下我,要我留下来,就拿真心来换吧!”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艾辰愕然怔住。从来,他都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他无法掌控的,可是现在,看着官银朵离去的背影,他第一次有种无人能救的深重无力感。
若要留下她,就拿真心去换。
还能够换回她,是不是他也不算完全失去她?
只不过,用真心去换她回来……
真心?这种看不见、触摸不着的东西,要他如何去做?
尾声
“白帆楼”重新开张了两日。
听说掌厨的人是官银朵,上门的食客就络绎不绝,整日宾朋满座,没有断过。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上“白帆楼”来的食客大都不是为了官银朵的好手艺而来,而是好奇拒绝艾家二少爷婚事还有放弃一万两黄金的官银朵究竟是何等人物?
“我说白掌柜,一万两黄金就这么白白的还回去,您心都不疼的呀!”对街卖五金的赵四爷一早就来喝茶闲嗑牙。
“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家有千金,可抵万金。”官掌柜摇着蒲扇笑道。
“要我说,你们的脑袋大概是面糊做的!把到手的一万两黄金吐回去,正常人哪里会做这种事?”街坊刘三爷插口说道。
“就是啊,对方是江南第一大富商艾家的二少爷呀!哪一家的姑娘不想嫁进艾府当少夫人的?我说就你家姑娘傻,到口的天鹅肉还让他给飞了!”赵四爷张开手臂挥舞嘲笑。
“话也不能这么说。”官掌柜尴尬地苦笑。“天鹅肉是到口了没错,但咽不咽得下去也很难说,万一不小心噎死了,不是更得不偿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