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挂了,拜。」
嘟……
好极了,大忙人是吧?哼!蒋恩美检视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检视讯息,没未接讯息。财经报纸已经发布明洋公司人事异动的消息,看样子各大媒体和合作厂商都知道她被撒换,难怪手机这么安静。
检视手机的行事历,有关工作的行程,全删除。
搜寻邮件,已无法登入公司信箱,广仁宇够机车,连她的公司账号都锁了。把她当贼?不,当贼就不会将汽车钥匙都给她,他更想做的是挫她的锐气。哼,等着看,她蒋恩美也不是混假的,她不会被打败的,她很坚强,她很OK,没关系的…太棒了,不上班正好,她终于有空啦,可以好好吃早餐。
「老板娘!」蒋恩美喊:「再给我一份铁板面、热狗、花生厚片、起司蛋饼……」
「带走吗?」
「在这里吃。」
「这里吃?」老板娘惊讶。
蒋恩美微笑。「我食量很大。」她要庆祝,她解脱了,不用再跟那些讨厌的记者打交道了!
三十分钟后!
恩美托着腮帮子,瞪着店外的菩提树,以及第三只经过的野猫,还有第六只让主人牵过去的狗,这期间她还看见一名拾荒老人、一个喇嘛……记得这些,可见她多无聊。
不行,想到那些撒手不管的事,她耿耿于怀,很不放心。这都是为了刘家耀的公司,她打电话给关敏娇。「敏娇,我不进公司还是可以跟你们讨论,我想了个办法,我们可以透过电话联系,刚刚没讨论完的可以在电话里讲,我觉得记者会的形式应该要……」
「恩美姊……形式跟举办地点我们都讨论好了,刚刚已经定案,正准备发消息给记者。」
「是吗?新闻稿我可以拟好传真给……」
「小吴已经把新闻稿写好给记者们参考,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对了,我电子信箱里有一份声明稿是要给……」
「给华尽周刊的吗?我们已经校好,发出去了。」
「噢。」蒋恩美震惊着。这些人,什么时候办事效率这么高了?以前凡事都要她定夺才行动,现在不到两小时全搞定?
关敏娇说:「对不起,我很忙,没办法跟妳聊,先这样喔,拜。」
蒋恩美愣了三秒,突然抓着手机狠敲桌面,砰砰砰,旁人吓得窃窃私语。
你们很忙,你们都很忙就对了!
可恶,蒋恩美气喘,瞪着满桌嗑不完的高热量食物,感觉自己油腻腻,瘫在一个荒谬处境里。她松手,让手机平躺,瞪着它,看着时间显示灯闪烁着。它的沉默,令她崩溃。往常它响个不停,响得她神经紧张。现在它静悄悄,她竟然更慌了。大家都不需要她了,她焦躁,无所适从。过去她用自己全部生命报答刘家耀,所以努力成为他的左右手。现在,他不需要她了。过去,同事们都要她做决策,现在他们自己都搞定。她的朋友都是公司同事,连男友都是公司老板,如今远离职场,她蒋恩美没有朋友可以诉苦,没有公司头衔,没有公务行程,这个蒋恩美,是谁?她竟然对自己感到陌生。
蒋恩美惊恐地发现,她的人生竟这么乏善可陈,忙碌的生活空白了,只剩她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枯坐这里,无可逃避地心慌着。
她无所适从,难道未来只能替那可恶的家伙跑腿买东西、送洗衣物、烹饪三餐、清扫屋子?太可笑了。
第4章(1)
下午一点整,心理医师白嘉宜,问病患刘家耀。「你说你状况减轻多了?」
「是,因为我找了很厉害的人帮我,所以……那种失控的情形就比较少发生了。」刘家耀微笑,握了握坐在身旁的蒋恩美。
「哦,太好了,恭喜。」医师点点头,在计算机档案里记录。
蒋恩美问:「医生,这是不是代表他康复了?」
「很难说,这种压力症候群,在造成压力的状况减轻后,发作的次数会降低,但还是要小心。如果他又发生那种……嗯,急迫性的想吃零食,而且智商突然退化成五岁小朋友,我的建议还是一样,请他离开他的压力环境,最好能够入院治疗,或休息一段时间。」
「我想我已经好多了。」刘家耀看向恩美。「真的,我心里平静多了。」
蒋恩美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但我们还是要谨慎点。」正因为刘家耀的病,她才隐忍广仁宇无理的要求去当管家。大约一年前,刘家耀的爸爸参加立委连任选举,被竞选对手暴力恐吓,那时刘家耀就怕到精神耗弱,父亲后来黯然退出政坛,还染上忧郁症。
后来他的公司爆发危机,在压力下,家耀有时会无法控制自己,行为失常,智商退化成五岁孩子狂嗑零食。怕影响公司营运,蒋恩美瞒着所有人,带刘家耀看心理医师,她很同情刘家耀,所以不离不弃,用爱和耐心帮他度过低潮。她以为自己能拯救刘家耀。
然而……能救他的不是她,刘家耀很兴奋地跟医生分享——
「医生,我跟你说,我那个朋友真的是太厉害了,今天他就说服了三家银行继续金援我的公司,有他在,我放心多了。」
蒋恩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阵酸。
换白医师问蒋恩美:「妳呢?最近怎么样?」
「我……很好。」
「嗯。」白医师清灵的双眼彷佛能将她看透。「那就好。」
不,她不好,但她不想在刘家耀面前诉苦。她要当刘家耀的依靠,而不是包袱。
陪他回公司后,蒋恩美去办广仁宇交代的事,再回到广宅,已经晚上六点。她一个人待在空荡荡屋里当宅女,将采买的东西归好,清洁了屋里内外,其实广仁宇很注重卫生,没打扫就已经很干净了。
把事情都办妥,剩下就等着那可恶的家伙回来刁难她。这之间,她老觉得手机在响,检视N次,发现自己有毛病,老觉得有人CALL,不习惯清闲。
打开电视,蒋恩美看着看着,在沙发上睡着了…
九点,广仁宇到家。看见蒋恩美瘫靠着沙发,软若无骨,睡得很沈。月光从落地窗透入,映在她身上,纤瘦苍白的她,看起来异常脆弱,很需要保护,而只有广仁宇知道,这女人内心多顽固,像铁一样冷硬残酷。
广仁宇放下公文包,走向她,一边脱去西装外套,停在沙发前,双手插口袋,瞪着酣睡的蒋恩美,广仁宇无奈,轻叹息。她凭什么睡得这样无辜?凭什么看起来这样柔弱?早上,他吻她,内心震荡,胸腔狂热,可是他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感谢这些年的历练,让他可以表现得彷佛无动于衷,其实内心彻底惨输,只有他自己知道,她依然撼动他的情绪。
可是……他再也不心软,不苦苦哀求她的爱了。
他恨她,恨这个明明是喜欢他的女人,却甘愿投入另一个怀抱,只因为那该死的愚蠢的道德观。他们原可以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任何理由阻碍他们一起,爱情跟报恩无关,他恨她的愚蠢。
广仁宇走到电视柜前,挑了重摇滚的redhotchiliPeppers的CD,按下播放键,霎时强烈节奏,把蒋恩美震醒。
她吓得弹坐起来,像受惊小猫左顾右盼,慌张举措,惹得广仁宇大笑。
蒋恩美心脏差点跳出胸口。「你很得意吗?这样捉弄别人,很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