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没想到,一向对美食无感觉的唐本草,一尝她做的「甘菊冷淘」竟然赞不绝口,
「嗯,对……先将甘菊汁和面,慢慢加,别一次加太多。……好,再来揉成团。」她望着唐本草额际、眉心都沾上了白面粉,帅气俊逸的一张脸已经成了白眉公公,心里发痒想笑。
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故人饭馆」每月休两天,他趁着她休息之日,拉着她到厨房,要求她教他做冷淘面。
他还不许她插手,卷起袖管,样样自己来。
她就站在一旁,净着两只手指导他。
「这样子对吧?」唐本草嘴角咧着得意的笑容。天下无难事,只要他肯做。
「嗯。……接着把面团擀平,切成细条。」他的手宽厚修长,揉起面团来特别带劲。她看看自己的手,两手满是刀伤、油溅的痕迹,手掌内都是粗茧,这双手真的难看,她忍不住藏到后面去。
她一个口令,他一个动作,难得他肯如此配合。他真的这么喜欢这道凉面食?
看他把面皮擀平,大刀一落,切出来的却不是细条面,根本就是一块小面皮。
「切得太粗了,我切给你看。」她从他手上拿过那把刀,把面皮重新摺了几摺,压着面皮,一刀一刀细细切割,形成了细细的面条。
唐本草皱起眉头,抢过刀来,「行了、行了,换我来。」
花疏望着他聚精会神的侧脸,看他这回小心翼翼先比划了一刀,才慢慢切出细长的面条来。
她凝视着他聚拢着严肃的浓眉,长而浓卷的眼睫毛,专心一意的眼神,高挺笔直的鼻梁,抿着谨慎小心的嘴唇,坚毅的下巴。
其实他不吼人的时候挺好看的,就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她不知不觉把他的侧颜轮廓仔细地看了又看,用目光细细地描绘了一遍,直到他转过头来,深邃漆黑的眼神对上了她,她才愣愣地移开了目光,一张脸皮慢慢地转热、滚烫。
「如何,我切得很完美吧?」唐本草嘴角咧开来,掩不住自满的笑容。
花疏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他逮到,他若知道她竟看着他的脸失了魂……她赶紧甩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嗯,接着放入水里煮,再过冷水就可以了。」她把切好的面条抓散了,在一锅热水中加了调味料,就抓了一把面条松散地放入。
她忽然自己忙碌了起来,唐本草看得眼花撩乱卜马上抓住她的手,「等等,你加了什么?」
眼见他修长的手紧握着她粗糙的手,她连忙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两手藏到身后去。
「在滚水里洒点盐,加点油,面起锅后容易入味和光亮。」她没看他,表现得一脸镇静地道。
唐本草却瞪着她的动作,内心莫名地烧了一把火,直到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沾满面粉,这才释怀地笑了,眼里立刻浮出一丝贼恶的光芒。
花疏狐疑地看着他慢慢举起两只手,张开了满是面粉的手掌朝她伸张过来。
「老板?」
「小花……」唐本草压低嗓音,用他低沉迷人的粗嗓唤她,在她专注地听他接下来想说什么时,他的一双手掌忽地贴上她的脸颊,紧紧捧住了她的脸,把手上的面粉全抹上她的脸,才大笑着说:「我帮你上粉,哈哈哈!」
花疏没料到唐本草竟有如此幼稚的举动,愣在那儿动也未动,直到一张脸全被他抹白了,连头发上都沾了面粉,她的脾气才上来,用一双冷亮的眼瞳瞪视他。
「小花,你这样好看多了。」唐本草一点也不把她的火气当一回事,看着她一张白脸笑嘻嘻。
花疏身后两手抓着平台桌沿,摸上桌子上的面粉,默默地抓了一把,眼看着唐本草还得意洋洋地嘲笑她。
「好看吗?」
「对啊,太好看了,哈哈哈——噗!」
在他大笑的时候,她回敬了他,很快也抹白了他一张脸。
「呸!呸、呸!」他嘴里吃了一把面粉,气急败坏地吼道:「小——花——」
「老板,是你说好看的。」她看着他一脸「白皙」,终于忍不住喉咙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火大地骂了一半,却望着她眼儿眯眯、嘴角弯弯的迷人笑靥,看得出了神去。他这是第一次看见小花笑,原来小花也会笑啊……
花疏望着他,他一双深邃漆黑的目光在一张白脸上显得特别出色,看起来就像在黑夜中会发光的珠子,深深吸引着她的灵魂,异常诱人,非常……她的心忽然猛烈撞了一下。
好像……好像在哪里看过?
第3章(2)
两人对望着,直到锅里的面条都已经煮烂了,花疏才回了神,急忙从锅里捞起来。
花疏深深颦眉,一脸懊恼。方才仿佛有深锁的记忆即将从蒙尘的盒中蹦出来,她一有意识,便努力想要捕捉,不料反而把那记忆推进了无底深处,消失不见!究竟……她遗忘了什么?
为什么方才一刹那间,她会觉得即将要想起来?
唐本草在她身旁,也是蹙眉困惑,若有所思,许久他才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缓缓开了口:「小花,你以后没事不要乱笑……不过在我面前是无所谓,在外面别露出牙齿来。」
「面都糊了。」花疏叹了口气,听见他的话,转头瞥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我是老板,我说了算。」唐本草准备抱起胸膛以显威严,却望着两只沾着白面粉的手,转而昂起下巴,展现他的老板姿态。
花疏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对他摆出来的气势丝毫不捧场。只是她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他:「老板,你忽然想学这道面食,是为什么?」
「哼,无心那小子,他说我粗手粗脚,学不来这道面。我跟他打赌,我要能亲手做给他吃,他就一个月不支薪!」唐本草左看右看,找到了一块乾净的布打湿了,「转过来。」
原来是跟铁掌柜打赌了。……铁无心是嫌她太闲,存心给她找事做吗?她捞掉软烂的面条,重新放了面条下去,才狐疑地转过脸来。
忽然一阵冰凉罩上来。
唐本草拿湿布仔细地抹净她的脸。
她望着他,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看见他直接把那块湿布翻了面,抹了他自己的脸,她白皙的脸儿无端端地红了。
面条,又在锅里软烂了。
*
夏日炎炎,睿阳城许多话题延烧着——
原来睿阳郡王妃无法生育,差点就要和郡王爷分手,最近领养了一个孩子,郡王妃忙着养孩子,又把郡王爷给冷落了,终于把成熟稳重的郡王爷给惹火。
在春末开张的「故人饭馆」,本来没人看好,赌坊里还背着唐老板偷偷开了盘让人下注,赌的不是「君子饭馆」和「故人饭馆」的胜负,而是「故人饭馆」能够维持多久?
据说赌一个月的人最多,两个月还有十多个,三个月已经寥寥无几,超过三个月的,只有一人,人人笑他是笨大头。
三个月之后,这人领走了丰厚赌金,成了众人欣羡的对象,纷纷问起这位幸运儿是谁?赌坊却卖了个关子,说是尊重赌客隐私,不便透露,结果更引得众人好奇,街头巷尾打探。
现在一到了用餐时间,「故人饭馆」门口常常出现排队人龙,「君子饭馆」也不甘示弱,提出以优待老主顾的方案迎战,又是送菜,又是折扣,这策略明显有效,很快拉回了不少老客人,两家饭馆又形成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