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美好了,以致于没有真实感。何敏华真的不习惯。她根深柢固地认为自己一定要付出什么,能帮上对方什么忙,才交得到朋友、讨人喜爱。
罗品丰是第一个例外。
“我只是……我真的有很美丽的朋友。”她徒劳地想解释。“你要是看到她就会知道,她比我美一千倍、一万倍,是所有摄影师的梦想……”
他温和但坚持地按住了她的嘴。
“妳是摄影师吗?”等她摇头,罗品丰才继续说下去。“如果不是,妳怎么知道摄影师的梦想是什么?别擅自帮我决定,好吗?”
她乖乖点头。
“美在观者之心,我觉得妳美,妳就是美。不用跟别人比较。我也拍过非常美丽的女人,但那又怎么样?”
不知为何,他的眼眸中似乎有一丝阴霾掠过。
“发生过什么事?”她在他指间喃喃地问。她并不笨,自然知道那一瞬的乌云代表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如此端正又内敛的男人,到底曾经受过怎样的伤?
她的关怀清楚写在脸上,渴盼而迫切,赤裸裸的,让罗品丰不能不感动。
咖啡壶扑扑响,浓郁的香气包围他们。小厨房的日光灯下,一片寂静,两人默然相对。
要怎么说呢?尘封已久、他从来不曾提起的往事,要告诉她吗?她听了,会有什么反应?是困惑不解,追问细节?还是会从此对他改观,保持距离?
但也许……她会了解他的委屈?
望着她乌黑的眸,罗品丰鼓起了勇气。
“我曾经被指控性骚扰,是个色狼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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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她细致的手臂紧紧拥抱着坚强的男人,手心在他背上一下一下轻抚,像是要抚平他的伤痕。
其实从头到尾,他的叙述语气都很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好像在讲别人的事似的;但何敏华听到后来还是掉下眼泪,甚至越哭越厉害,简直比自己被抛弃的时候哭得还惨。
她真的好心疼。
“我从高中就参加摄影社,到了大学仍继续;因为有点基础了,所以拍得还不错,学长姐也常常介绍打工给我。”他淡淡地说:“那时很多女生都想拍美美的照片,有些认识的女同学、学姐等等请我帮忙拍照,我都答应……”
因为拍得好,所以名声慢慢打响。当高中时是某校校花、大学时是某系系花的美女慕名而来,指定要罗品丰帮她拍照时,引起全社哗然!这差事实在太令人艳羡,罗品丰被学长或同学嫉妒眼红到极点。
他拍得很认真。室内、室外、校园、公园、山上、海边……载着系花到处外拍,但系花人美眼界也高,非常挑剔,一直都不满意,只好重拍又重拍。
到后来,自认已经尽力、也达不到要求的罗品丰决定放弃。他努力尝试过了,也拍出不少非常得意的作品,却不断被打枪,这种感觉,对一个年轻气盛的大一小毛头来说,实在太不愉悦。
“我拒绝她几次出去外拍的邀约之后,慢慢开始有风声出现,说我对她提出奇怪要求……”
语气很平淡,但回想起来,心头还是隐隐作痛。
那种一夕之间风云变色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本来亲切热络的社团学姐、同学们,开始疏远他、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或是在他附近窃窃私语又不敢靠近,仿佛他得了什么致命的传染病似的。
谣言越传越夸张,连什么罗品丰动手扯系花的衣服、要求陪上床否则不拍、甚至连强拍裸照都出现了。
风风雨雨甚至传到了系花的男友耳中,男友带着几个壮声势的朋友来找他,气势汹汹地逼问:“听说你对我女友不礼貌?”
不礼貌?当时才大一的罗品丰并不是很理解。如果摄影者对模特儿的姿势提出意见,算不算不礼貌?帮忙调整时肢体有所碰触,算不算不礼貌?对她的五宫或身材提出见解,算不算不礼貌?
他还打算着整理出头绪,好好加以说明时,对方的拳头已经等不及了。一拳挥过来,金星准满天,他的眼圈黑了一个礼拜。
“你们出去外拍,都是系花约的?”何敏华听到这里,眼中已经含着泪,她突然提问。
“她比较忙,所以时间地点由她决定──”
“拍照过程中,她是不是很大方,会主动碰触你,比如勾手?”
罗品丰思考片刻,她几乎可以看见他的脑袋在运转、搜寻旧数据。
“不大记得了。不过系花个性还满开朗的。”罗品丰偏了偏头说:“所以后来搞成这样我也很意外。我们之前其实相处得还不错。”
何敏华突然扑过去抱住他,抱得紧紧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个笨蛋!大笨蛋!
“她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何敏华哽咽着说。“这种招数女生都会用,可是你不解风情,又对她这么严厉,还拒绝她──”
“不至于吧,为了这么小的事?”罗品丰不大相信。“何况她当时已经有男友了,我对她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特殊想法。这很严重吗?”
“对某些自认为腿很长、脸很美的女生来说,这已经是天下最大的侮辱了。”
事隔多年,罗品丰其实已经不大记得那个人、那件事了。只是自此他再也不单独帮女生拍照,坚持到现在。
“已经这么久了,要不是妳问,我也不会想起来。而且我真的没事,妳不用哭成这样。”苦主讲完始末,还要负责安慰。
但她还是一直哭,心疼着他,为他所受过的委屈和误解而难受。
因为哭得太厉害,他只好送她回家。
然后他不放心,就陪她上楼。上楼之后她还是搂得紧紧不肯放开,所以他名正言顺地留下。
夜深,两人挤一张小床,好温暖。他依然被紧紧拥抱着。暖意在全身缓缓循环。他轻轻拭去她的泪。
“妳真爱哭。”他的语气很无奈。
“她走路最好小心点。要是让我遇到她,我一定扑上去把她头发都拔光。”她可是百分之百认真的。
他笑。“妳才不敢。”明明是个胆子很小的烂好人,一天到晚被欺负的。
“我会,我一定会。”她撑起身子,信誓旦旦。
他笑着把她拉下,亲吻她认真的脸蛋,心中感动着,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紧紧搂她,紧得快透不过气。
她还是不够美,不够性感,不够迷人,甚至不够聪明。但此刻她暂时忘记了这一切,满心只想着他,再无旁骛。
罗品丰也不是当年不解风情的年轻男孩了。平日再怎么循规蹈矩是一回事,在这种夜深人静、两人同挤小床的时候还循规蹈矩,那简直不是不解风情,而是不知好歹了。
“喂。”他轻咬着她敏感耳垂,低问:“我要做坏事了,可以吗?”
何敏华心跳得超快超快,被这样一问,却忍不住噗哧一笑,还把脸埋在他肩头,笑得微微颤抖。
“怎么了?”
“哪有人……这样问的。”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半是觉得荒谬,一半也是因为太过紧张,才狂笑不止。
罗品丰处理的方式很简单,他吻住她笑意盈盈的嘴。
碍事的衣物在混乱挣扎中一件件退场。他温柔抚过她经过这阵子舞蹈锻炼的曲线,一点儿也不吝啬地在她耳际吐露一连串低声赞美。
她已经晕了,晕到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世界在旋转,一直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