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华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温柔跟多情,通常都是双胞胎──
表姨的电话来了,劈头就又把她数落一顿。她唯唯诺诺地应了,带着浓浓的鼻音;然后,在计算机前坐下来,继续修改图稿。
这一修,就修到了凌晨才完全作好。她不想回住处了,干脆趴在桌上小寐。眼泪滴湿了密密合上的素描本。
在异乡哭完了,是下定决心搬回来,要开始新生活的;那现在怎么办呢?还能上哪儿去?
真糟。何敏华哭得累了,模模糊糊想着,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胀,明天,一定会肿得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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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因为连续两次上课都错过了,没见到她,罗品丰终于也按捺不住。虽然是台风来临的前夕,警报都发布了,他还是寻到了她公司楼下,打电话轻描淡写地约她。
“我刚好到这附近拍照。”这是他的借口。“有空下来吗?”
“嗯。”
她的响应也淡淡的,跟平常一接到电话就笑开了的兴奋语调明显不同。罗品丰微觉奇怪。
等到她出现在面前时,罗品丰更是诧异极了。因为她的眼睛,竟又肿成了一条线。
怎么回事?
罗品丰善于整理、分析,至今终于理清了前后两次看见她这惨状时,胸口那股莫名其妙的感受是什么──居然是心疼。
而这一次,情绪更复杂了。因为带着疑问:她是为了什么哭成这样?
男性的直觉告诉他,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要不然,何敏华跌跌撞撞惯了,多少挫折她都会哈哈干笑带过,很认命地继续努力下去。
该怎么开口问呢?她不爱多谈伤心事,对于过去那一段总是轻轻带过,刻意遮掩。如果他追问,会不会很没风度?
“昨天哭的?”他想了半天,脑中沙盘推演了好久,只迸出这句疑问。
“昨天、前天、大前天……”她还认真推算一下。
“为什么?”罗品丰实在忍不住。“什么事情让妳哭成这样?”
“没什么啦,就是心情不大好。”她没精打采地说,头低低的。“我该回去上班了。”
“等一下。”他伸手抓住欲转身离开的她,脸色凝重。“大家都在准备提早下班回家,你们办公室也都没人了,为什么还急着回去工作?”
“你怎么知道……”
“刚刚我先打给妳办公室,没人接电话,我才打妳手机的。”
何敏华沉默了。他们办公室确实已经没人,她只是又被要求留守,到正常下班时间才能离开。
“敏华,妳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罗品丰罕见地强硬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要摆脱我?”
大手依然牢牢箝制住她的手臂。从见面到现在,她确实始终不肯抬眼看他,一直在逃避。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她会更伤心……
因为,看着他的脸,她会留恋、会心软、会没出息……
“敏华。”他又叫她,语气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
她终于抬头了,眼里滚着泪,却强忍着没有哭。只是,开口的时候,声音抖得厉害,连话都讲不清楚。
“我那天、有去舞蹈班……想看你,去接蜜蜜……”她哽住了,要努力深呼吸一口,又一口,才能继续说下去。“可是,看到陈老师……跟你们……”
“妳哪天有去?”罗品丰的浓眉打了个结,脑海里开始翻无形的日历。“是这周二,还是上周二?妳那天要加班,不是吗?”
她的眼泪,好大一颗滚落脸颊,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不过好险,雨丝挟风势而来,濡湿了他们的头发、脸、衣服,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眼泪吧。
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丢脸,何敏华闷着嗓子说:“真的没事,都已经过去了。雨越下越大,你快点回家。”
“没讲清楚前,我哪里都不去。”他非常坚持。
望着他坚毅的脸,何敏华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如雨势一般纷纷而下。
美女哭起来是梨花带雨,美不胜收;但她知道自己哭起来非常狼狈又难看;而且最奇怪的是,美女哭泣时都不会流鼻涕,她偏偏是鼻涕比眼泪还旺盛,狂抽鼻子之际,还又用力掩住,不然、不然──
“你快点走啦!”她哽咽着说。“我不会有事的,再给我几天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陈老师条件那么好,你有她就好了……也许你是一时冲动,可是我会认真啊!这不是你的责任我知道,可是……”
罗品丰耐心地听着,他犹如计算机一般的脑袋正在快速运转,详加分析接收到的信息。
“妳那天,看到我跟陈老师一起走?”
“对。”她用力点点头,新一波的雨势再度汹涌泛滥。“我有自知之明,真的!可是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因为我没出息,我、我会想原谅你……我知道我可能连资格都没有,你们才是……真的……在一起……”
真的好悲情喔,又不是正牌女友,不能拿出泼妇的气势来狠狠质问:而且最可悲的是,她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她真的愿意没出息地原谅他。
“停。”这次,他敏捷地阻止了她一连串掏心掏肺的胡言乱语,立刻做出果决判断。“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不是我。”
“啊?”悲情戏硬生生被喊卡,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愣住,实在不甚雅观。
可是那日,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是他没错。什么都可以不信,自己的眼睛会出错吗?
“现在我讲什么,妳都会觉得是强辩,说不定会认为我在瞎掰胡扯,侮辱妳的智商。”罗品丰简洁地说:“这样好了,妳跟我走。”
“走?要走去哪?”
罗品丰根本不打算多说,扯着她就走,何敏华踉跄着差点跌倒他也不管。
她被拖着走了一段路,发现他是认真的之后,忍不住出声商量:“可是,等一下好不好?我还要上楼锁办公室的门──”
罗品丰闻言回头,脸上出现了有点复杂的表情。浓眉紧皱,但又想笑的样子,整个就是很诡异。
“到了这个时候,妳还在担心办公室的门?”他不可置信地反问。这个女人的责任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本来就是留下来锁门的。”她小小声辩解,有点心虚。
罗品丰考虑三秒钟,就拖着她往回走。“好,那就回去锁门。正好也顺便拿几张面纸──”
“拿面纸做什么?”
他瞄她一眼。“妳不用擦眼泪跟……呃,不用擦擦脸吗?”
她立刻用手掩住口鼻,惊恐地看着他。她现在一定狼狈到极点。真是!一哭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
罗品丰失笑。虽然没说出口,但心里居然默默因为她的真情流露而感动,因为她不伯丑也不怕展示软弱而感动;因为她的重视与认真而感动。
但不太满意的是,她的退缩。但她一直都是自卑而退缩的女孩,所以,这点不能急,可以慢慢改。
当务之急,是把误会解开。
陪她上楼洗过脸,帮忙关灯关门上锁之后,他带着她,走入飘摇的风雨中。
一路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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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风势并不大,却下着密密的骤雨,雨势越来越猛,大地沈浸在一片潮湿水意中。
下雨加上入夜了,视线极差,即使罗品丰对这条路非常熟稔,也皱着眉全神贯注地开着车,让何敏华不敢多嘴问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