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看着他。这些年来,他便是这样且战且走,庇护着在他羽翼下的一切吗?
突然觉得身旁的男人好巨大,她第一次对这个国家的一切有了想法。
她轻叹一声,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此举似乎不恰当,但惊吓了一天,她需要一点安稳的力量。
他的味道淡淡飘入她的鼻间,有着汗味和尘土的气息,其实……还满好闻的。
长月当空,一个娇柔的异国女子伴着一个骠悍的革命军领袖,两人动荡了一整日后,悄悄地抓到一丝安宁。
“吓!”在前头带路的菲雨,差点一脚踩进数十公尺深的地缝里。
阿比塞尔及时把她揪进怀里,她吓白了脸,全身软瘫在他身上。
这地道缝可不在她读过的纪录里。
菲雨头痛地看着横在眼前的难题。
有一道宽大的石头缝子就裂在他们眼前,宽约三公尺,深就不必提了,反正看下去望不到底。
“书呆子,这下该怎么办?”洛提还有兴致调侃她。
菲雨观察一下地势。
裂缝是从岩璧下面延伸出来的,表示岩璧和地面是由不同的巨岩构成。这道巨缝一路横升开来,甚至裂到岩坚外面去:即使他们绕到外面,一样绕不过去。唯今之计,就是找个东西架在岩垩前,让大家扶着岩垩慢慢走过去。
洛提老爱找她抬杠,两个人早就混得不能再熟了,她又好气又好笑,抆起腰故意凶巴巴的说:
“还不赶快找找看有什么枯木可以当桥梁,亏你一个大男人的,难道这种活儿还要找我?”洛提摸摸鼻子,看看她后面那个男人,阿比塞尔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啧,有异性没人性,算他倒霉!
他招呼了另外两个军人。三人从裂洞钻出去,分头寻找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这个成了,来吧!”十几分钟后,三个人抬回一段干掉的枯树。在这么贫瘠的地方还能找到这截树干,真是难为他们了。
树干架上去,长度刚刚好。一行人手扶着岩璧,一个一个慢慢地走过去。
说来有点丢脸,菲雨怕高。她不是怕高山高楼层高悬崖的那种高,而是怕这种只要踩错一步就整个人滑下去的高。
阿比塞尔要她第一个走,她死活不肯,终于等到所有人都通过了,只剩下他们两个,菲雨硬着头皮,冷汗涔涔,小心翼翼踩下第一步……
“啊——”莫非定律发生了,被几十个人踩过去都没事的树干。轮到她踩第一步,整根木干轰隆隆跌入深洞里。
她吓得尖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二度捞住她。
菲雨脸色惨白,浑身扑簌簌发抖,再也顾不得颜面地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太过分了……呜,好可怕……怎么会这么深?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接住你了。”他被哭得手忙脚乱,又忍不住好笑。看她平常一副镇定的样子,怎么哭起来这么孩子气?
“呜……我最讨厌独木桥了,呜呜……”
“喂,现在怎么办?”洛提在对岸叫:“我们刚才里里外外全找过了,四周寸草不生。这根木头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现在上哪里生第二根?”阿比塞尔想了想,当机立断。
“给我们一点食物和一壶水!”洛提还没动作,旁边一名村人已经把一壶水和一包食物掷过来。
“洛提,你带着大家先到红十字会的营地去,我和菲雨另外找路走。我会将她安全地送到地方,你不用等我们。”
“这些风穴东一条西一条的,我不会认路!”洛提搔搔脑袋。
“我会。”菲雨的学弟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吹进来的风向会形成一定的纹路,所以只要懂得原理,要认路并不难。
两队人马只好分道扬镳。
“呜……欺负人嘛……为什么偏偏轮到我就……呜……”有人还在哭。
阿比塞尔领着她从一个孔洞里钻出去,沿着裂缝寻找有没有可以过去的地点,她又抽抽噎噎了好久才停止。
等心情一平静,最大的问题便产生了——要不要杀他灭口?
菲雨清灵的脸蛋涨得通红,只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竟然当着他的面哭那么久,讲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怎么安静下来了?”阿比塞尔走在前面,轻松地在岩石间跳跃开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菲雨羞恼地在他背后咕哝。
“……很差……所以……”
“什么?”他还故意侧耳倾听。
菲雨恨得牙痒痒。
“我说,我的平衡感很差。国中上体育课的时候,走平衡木曾经摔下来过,还摔到肩骨脱臼,所以我最怕走平衡木、独木桥这种东西了。”
“嗯,这样就听见了。”怎么有人可以把嘲笑别人的话说得如此正经八百?菲雨好想扑上去,往那道印着汗渍的厚背重重啃两口。
算了,这男人全身铜筋铁骨,啃下去蹦断的也是她的牙!她走在他背后用力腹诽。
他们沿着长长的裂缝边缘走去,地势虽然没再继续攀高,却非常难走,到处都是山岩堆栈,没有一块平坦的地方。而且岩石还有大有小,最高的约莫有他一个人高,好几次阿比塞尔是用提的把她提上去。
再走一阵子,男人与女人体力差距越发明显。
菲雨的双颊缕红,额头沁着一层薄薄的汗雾,喘息开始加剧,可是从头到尾她没有主动要求过休息。反而是阿比塞尔顾虑到她的体能状况,主动停下来让她喝几口水,借机缓一缓气。
原以为她必然娇弱无比,没想到实际上竟是如此硬气,他越相处越发感觉她的耐人寻味。
再走不久,空气里开始出现一股陈腐的味道,阿比塞尔停下来,回头和她互望一眼,两双眼睛出现一模一样的惊异。
这种味道闻起来像树叶混着湿泥土腐烂的气味,在干旱的高地区,所有植物几乎直接被晒死,不应该有这种湿润的气味。
继续往下走,潮湿的味道越来越明显。那道裂缝被填得越来越平,终于他们走到一个地方,裂缝和平面的断差只有一公尺左右。
阿比塞尔先跳下底部,然后回头向她伸出双臂。菲雨一路下来早就被他抱习惯了,很自然地扶着他跳进他怀里。
手下的臂肌一硬。阿比塞尔接住她,慢慢让她沿着自己的躯体滑下地。正面相贴时,她再度感觉到两人身高的差距。她的双眸与他平视时,脚尖却只到他的膝盖而已。
菲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次从他身上滑下来的速度好像比较慢……还来不及弄清楚,阿比塞尔已若无其事的转身,攀上另一面高岩。
好吧,是她想太多。他们两个人都又热又脏,现在绝对不是她最吸引人的时候。
阿比塞尔攀了上去,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她吹开一缯滑下来的刘海,站在底部等他把自己拉上去。
他缓慢地转过身,对她挑了下眉,然后仿照刚才的姿势对她伸出手臂。
干嘛神神秘秘的样子?而且挑眉的表情还那么好看,真讨厌!他应该跟自己一样狼狈才对啊。
菲雨继续腹诽、边让他把自己抱上去。
等她双脚落地就知道他的表情为什么那样有趣了。
“沼泽!”她惊呼出来。
在他们眼前是一段直落三十公尺的坡地,坡地底端竟然是一片沼泽。
她激动地揪住他的前襟。“这种地方居然会有沼泽,太不可思议了!”说沼泽是有点夸张,实际上就是谷底的一小片烂泥塘而已。可是在如此干旱的地方,水气怎么会留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