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乎闻言,猛地一颤,要冲起来,江无浪硬是将她扣住。
“只是过往云烟。”江无浪低语:“你若不当它是过往云烟,它在你心里,永远都是个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
长平拳头紧握,死死瞪着那人。
“那贼厮赶尽杀绝,如果不是我窃到这白绢丹青,就真的没命了。”
华初雪插嘴:“那也是你自找的,不是吗?什么交合邪功,我瞧,是你贪心过头,如今落魄成这样。我要是妖神兰青,早将你千刀万剐了。”
黑刀陈七郎转向她,咬牙道:
“不过是黄毛丫头!老子要能将那贱人杀死,下一个就找你!”
华初雪摸着发尾,不屑道:“会叫的狗,咬不住人的。”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陈七郎活了四十多个年头,今天竟沦落到被一个小姑娘讽刺,要不是为了保命……他目光落在长平面上,噫了一声。好眼熟……
异样的鸟啼自远方而起,陈七郎临时转移心神,与其他人一同循声看去。
天上蓦然多了许多星子,但不及眨眼,那些星子又黯淡了下去。
接着,同样的鸟啼重复数次,皆同样的黯淡下去。
“是兰家飞烟!附近有兰家人!I有人叫道。
江无浪暗叫不妙,拉过长平。“长平走……”
“走不了了……”陈七郎面色青黑,全身发颤。
一名持刀青年自黑暗里现身。这青年眉目清美,只是略嫌苍白,像是久不见阳光,他行至篝火十步远,便不再前进。
有人起身,试探敛手道:“敢问兄弟找谁?”
那青年微微一笑,指向陈七郎。
“兰樨,你终究是找来了……妖神兰青就在附近吧……”陈七郎颤声道,不住东张西望。“那贱人说是在鼓声未停前任我们逃走,但我知道他说的话不能当真,必会在鼓声前杀尽咱们……早知如此,当年我不该被他妖色所惑,一刀杀了他怎会有今天!”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起身暗自张望。
“这兰樨是个哑巴!”华初雪低语。“自妖神兰青坐上兰家家主之位后,他八大亲信皆被他亲手割舌,这传闻果然不假。”
“这篝火未熄,你不能……”陈七郎还没说完,那青年疾快上前一脚踢翻柴火,大刀一翻,直取陈七郎的项上人头。
陈七郎眼明手快,逃进长平身后。
那大刀迎来,江无浪身手不凡,及时拉开长平,接下这一刀。
“兰青呢?”长平脱口喊着。
“谁要能保护我,我就告诉他关大妞现在在哪!她在一个你们完全想像不到的地方!”
江无浪微地眯眼。只有一个地方超然中立,是江湖人绝想不到的地方!
有人一听,找了借口急喊:
“当场无故杀人,岂有不帮之理?”奔前欲帮陈七郎。
兰樨一个回刀,活生生刺中来人的心窝。
陈七郎见状,心知今日恐难逃一死。既然如此,也绝不教兰青得逞拿回白绢,他自怀里掏出白绢,就近塞到江无浪怀里,狠辣笑道:
“关大妞的长相,如今他也知道了!妖神兰青,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杀掉多少人?”
兰樨血淋淋的长刀挥向江无浪。
陈七郎趁机拔腿狂奔,消失在夜色里。
陈七郎已看见白绢上的娃娃脸,也知道大妞一直待在云家庄里,这人个性卑劣,怎能留下那张嘴?江无浪闪过那刀,头也不回喊道:
“长平留下,等我回来!”
他身形飞快,往陈七郎那方向追去。
兰樨足下未停,尾随而去。
一切都在片刻发生,令人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剩下二男二女怔在原地。
那两名江湖男子一直没有动作,他们自知就算是兰樨的对手,但,世上是否真有鸳鸯剑谁敢肯定,又何必搅入这场浑水?
华初雪好半天才回过神,喃喃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北方兰家是打算跟江湖为敌吗?居然如此放纵杀人……”语气竟有点兴奋。
长平动也不动,五指压着她腰间的宝贝袋。刚才无浪动作快得令人看不清,但白绢确实塞入她的袋里。
无浪怕交手之际,再让人看见她的画像,会祸及她。这白绢……是兰青绘下的吗?兰青也想她吗?
兰青在哪里?
那人说兰青就在附近,怎么还没出现?
突然间,她察觉那两名江湖人面如蜡纸地望着自己,她本以为被他们认出她就是关大妞,接着,她听见华初雪一声抽气。
一抹血红自她身侧扬起。
她微地一怔。
青色冷雾静静在她周边流窜,风吹衣袂飘飘,似火红衣流雾里,但,那火色红衣却不是她的。
她穿着青柳衣裙,黑发缠辫,哪来的红衣、哪来的飞扬长发?
冰凉的金属轻触她的左颊,沁入她的心骨。她心一跳,藉着零星火光,瞟见左肩上有着半张鬼脸……不是,是鬼面具!
兰青!
接着,零星火光灭尽。
扑通扑通,长平内心大喜,面有容光,但不知是不是周遭人的恐惧压抑,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阴凉的夜风明明自她面前扑来,她却觉得背脊阵阵泛寒,如倚冰雪。
“……妖神……兰青?”江湖人终于开口。
“同伙么?”面具下的男人问。
那声音清凛凛,是她记忆里渴望的声音,却似乎又有所不同。她记得,兰青的声音是温暖的,总令她安心啊!
“不,我跟陈七郎不是同伙……”那人硬着头皮道:“你这是破坏江湖规矩,得受公众制裁的!”
“制裁?”面具下的男人似笑非笑:“都死光了,谁能传出去,又如何能制裁我呢?”
两名江湖人咬咬牙,道:
“你真以为你能打得过我们吗?还是,你许愿成真,天下无敌了?”
“把白绢拿出来。”
“那白绢,让江无浪拿走了……”华初雪低声提醒。
“白绢呢?小姑娘。”
长平顿觉颈子被冰冷的五指掐住,咯咯作响着。兰青……这是兰青?
“白绢不在她身上啊!”华初雪叫道。
“那就在你身上了?”
华初雪立时闭嘴。明明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觉得这兰家家主正转头看着她。
“……兰青……你……还认得出我吗?”长平费力地说着。
身后的红衣男人听得她念兰青二字时,思绪一顿,五指略松,嘴里仍道:
“先把白绢交出来。你长辈手脚俐落,能在众人眼皮下放在你身上,也算是一流高手了。”
“好,你要我就给你!”长平摸索着宝贝袋子。
白绢是被无浪硬塞的,没有放入夹层,她避开白绢,自夹层里掏出一物。
“我拿给你。”她摸上他另只手背,手背上凹凸不平的触感令她心惊。兰青,兰青,吃了多少苦头?
“什么东西?”被塞进他手里的不是白绢。这是在耍他吗?面具后的美目一眯,欲置她于死地。
他亲眼所见,白绢落入她怀里,自一具尸体上取物太容易!
长平本要喊“我是大妞”,但喉头被紧掐,颈骨发出将要折裂的声音。
她试着往身后挥拳,触及他的面具。
当啷一声,面具落了地。
下一刻,她被强劲的力道一甩,整个人滑行出去,背部蹭上刚灭的焦柴,她闷哼一声,紧紧咬牙翻身避开热流。
华初雪忽然喊道:
“兰家家主,你要再前进一步,我马上亮起火折子!到那时,你的面貌将无所遁形!”
黑沉的夜里,传出愉悦的笑声。
“你点啊。”他催促着。
不点,还有一线生机,但点了就全部阵亡,华初雪自是明白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