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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日在枫林里干下恶事,干得畅快淋漓且毫无踌躇之意,只觉无比痛快,浑身肌筋尚处在紧绷状态,这模样的他可怖至极,她不该来啊!

  但是,心里虽晓得情况不太妙,当姑娘拉着他硬邦邦的臂膀要他坐下时,他仍乖乖依着她的话动作,没办法说出要她走开的话。

  “我没事。真的。”他沉声再道,目光离不开她的脸容。

  云婉儿一怔,定定瞅着他,在那片男性胸肌不断摸索、试图找出伤处的小手终于停顿下来,掀了几次唇才磨出声音。



  “你没伤,没流血……好好的,没事……没事……”

  那些血……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回到当初听闻他遇落石意外而受伤的那一刻,惶惑惊惧,茫茫然不能自已。

  过了好半晌,她才稍稍能宁定下来,绵软掌心没离开他裸露的肩膀和胸膛,只拿着一双泛光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与他相望。

  “很晚了,怎么不睡?”力千钧沉声低问,左胸起伏略剧。没办法的,许多反应根本无力掌控。

  “……你一直没回来。”

  “你在等我?”



  “嗯。”她低眉颔首,一绺发丝垂落胸前。

  他呼息变浓,脸部轮廓柔软许多。

  觉得很该对她解释些什么,他斟酌着,抿抿唇道:“我跟着头儿一块讨债去了。那些人占了咱们‘霸寨’的便宜还不肯安分,再相让下去,对方要欺到头上,所以干脆就一拍两散,把旧帐新帐全算清楚,从此各走各路……然后就回来晚了。”

  没想到她在等门,为他等门,像寨中女人们等她们的男人那样……思绪转到这儿,他心咚咚地重震两下,不禁暗自苦笑。

  再者,实在很难对她启口,他今晚究竟做了什么。

  在枫林里干下的事,以恶压恶,以暴制暴,自“霸寨”改做正当营生,不碰那些没本钱的买卖后,他已许久不当恶人,然而这一次,当得着实彻底。

  云婉儿有些似懂非懂,问:“那些债很难讨吗?”

  “还好。”他几乎是一拳一个,不太难。

  “全都讨回来了?”

  “只讨到本金,头儿说,过几日得再上门去讨利息,利滚利,对方欠下太多,不讨很亏的。”和“西岭”牦牛帮的事仍要善后,把对方大当家的十八骑全留下了,事情尽管干得隐密,怕是最后还要怀疑到“霸寨”头上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霸寨”绝不当遭殃的那一个。

  “对了。”他蓦地想到什么,在那件沾血的衣中翻找,从暗袋里取出一张折作四方的纸。“这个给你。”

  “给我的……”云婉儿一脸迷惑。

  她下意识接过、展开,然后就着希微灯火瞧清纸上内容。

  那是一张立据,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从此,她归属“霸寨”。

  “看你要收着还是要烧掉都好,随你欢喜。反正那些人……他们肯定不会出尔反尔。”瞳底一闪。

  “你怎么有这个?‘西岭’那些人……”心绪激荡,她喉头发堵。“你怎么拿到这个的?他们肯定是诸多刁难,是不?我听大娘和婆婆们说,那些人觊觎‘霸寨’的好处许久了,倘若因我而让寨子里损失严重,那、那……”感激,又万分过意不去啊!

  “‘霸寨’与‘西岭’之间的恩恩怨怨牵扯了好些年,总之你现下没事,就安心在这儿过活,那些人我处理了……呃,我是说,我把他们料理了……呃……我的意思是,他们已彻底觉悟,再也不会来闯寨……”要命!天要绝他吗?怎么越解释越乱?他又想搔头了。

  云婉儿不觉乱,越听,内心越明白,但有一些事,了然在心便足够。

  他懊悔着,不想启齿多说,那她也就不问。

  轻轻颔首,她淡扬唇。“我知道了。我……让力爷辛苦了。”见他面有风霜又一身尘土,衣上斑斑的血点更拧痛她的心。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从不求报答,而她能为他做什么?

  力千钧蓦地一愣,似乎没料到姑娘竟云淡风轻地替他把事带过去。

  “我没有辛苦,我是自愿的,不辛苦。”脑袋瓜还有些茫然,但话自然而然就迸出嘴巴,听得姑娘双颊生晕,他浑身也热了。

  “婉儿,你听我说,其实我是恶人,很恶、很恶——”

  咕噜噜~~

  咕噜噜、咕噜噜~~

  他话音陡顿,困惑地瞠目,像是一时间不知那声音从哪儿发出。

  云婉儿直盯着男人正大打响鼓的肚皮,心疼起他,唇角轻泛柔弧。

  “力爷饿了吧?我起灶烧些水先让力爷沐身,然后再下面给你吃,好吗?”

  岂有不好之理?

  见姑娘在灶间开始忙碌起来,力千钧愣愣又坐了好一会儿,挠着大耳,最后终于下了定断——

  他确实很恶又很饿!

  第9章(1)

  夜风像把门板吹开了,“咿呀”一声,但感觉不到寒凉,只是房中多了青草和泥壤的气味,夹杂着某种让人心暖眸热的熟悉气息。

  心有灵犀一般,炕上的姑娘拥被坐起,发现门关得好好的,而那只健壮漂亮的母骡已来到炕边,温驯的眸对上她欣喜的眼。

  “我就知道你会来!”摸摸母骡的头,掌心是暖的。“你上回来瞧我,咱们没说上多少话,一下子你就走掉了。春花……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呼噜噜——”

  “嗯……这个……”略咬了咬唇。“你要我把话对他说啊?”有点小苦恼地晃晃螓首,一头乌软的发丝也跟着晃呀晃。“我怕我说不出来。”

  “唔……呼噜噜噜——”大骡头也晃了。

  姑娘秀颜一抬,挺起胸脯,语气略促。“是啊,我当然是‘霸寨’的女人,如大娘和婆婆们那样,强得能把寨子撑得稳稳的!我、我……什么?你说什么?说不出来就用做的?!”

  她面红耳赤了,努力猜解自个儿有无听错母骡的意思。

  “呼噜噜——呼噜噜噜——”到底是那男人一手养大,吃他、喝他、用他的,卯起来替他追姑娘也很该当。母骡再次加强念意。

  姑娘略有愧疚之色,讷讷启唇。“他说自己是恶人,很恶、很恶的,但我晓得他很好,是条好漠子……我也想过要多为他做些事,好好待他,但春花……你说,我还能替他做什么?有什么是他一个人做不来、需要人家帮忙的,而我又能为他做到?”

  “噗噜噜——”喷气声听起来像在笑。

  ——替他生十七、八个娃儿吧!

  “春花!”姑娘这会儿不仅满脸通红,连身子也热得如煮熟的虾子,羞涩轻嚷:“又不是母猪,哪有法子生这么多?”

  至多……就五个吧。三男两女,老人和老二最好是一个男娃儿、一个女娃儿,可以呵护着底下的弟妹们,给他们当榜样……

  哎呀,她怎么当真思索起这事来着?

  越想越脸红,她捣着脸又拍了拍颊,才拉回神智,幽静的房内已无母骡踪影。

  即便云婉儿真听了母骡那一缕芳魂所捎来的建言,鼓足勇气要把心底话对那男人道出,也得寻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

  无奈的是,在接下来一整个冬季里,力千钧大半时候都不在寨中,即便回寨,也都匆匆促促地停留下到两天便走。

  他虽未道明,但婉儿用眼睛瞧、用耳朵听、用脑子想,多少也拼凑得出,“霸寨”近来是跟“西岭”彻底对上了,而帮主大人派给他和一干汉子们的差事,定也与对付“西岭”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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