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我们结婚那天,你愿意来当我的伴娘吗?」席梦兰笑着提议,那笑,宛如一朵娇玫瑰,细细长着刺。
方雪只觉心口隐隐生疼。「我?当伴娘?」
「是啊。」席梦兰笑颜灿烂。「毕竟予欢一向把你当成妹妹,他一定很希望在他人生最快乐的日子,你能亲自祝福我们——对了,也得帮你找一个帅帅的伴郎,我想想,谁比较好呢?」
「不用麻烦了。」
「什么?」
「我想我不适合当你的伴娘。」方雪直视席梦兰,轻声婉拒她的「好意」。「你应该有比我更亲密的女性朋友。」
席梦兰神情一变。「可是我希望你来当我的伴娘!」
「对不起。」她只能说抱歉。
「为什么拒绝我?」席梦兰微微眯眼,擒住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沿着她圆润的脸缘缓缓割过。「难道你……」肖想我的男人?
两个女人各据一方,四目对望,无言地以眼神进行激烈的攻防。
席梦兰执意折服她,她却是努力站挺身子,毫不让步。在爱情的战场上,她已经输给这个女人了,她不想连自尊也失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谁也无法突破这僵凝的氛围,直到造成两个女人交战的男人从容现身。
「娃娃,你检查过了吗?」他一面穿上薄夹克,一面问。「有没有什么问题?」
「啊。」方雪凛神。「没问题。」
忽地,一方小小的绒布盒从夹克内袋滚落,他连忙拾起,塞回口袋里。但两个女人都看到了,也都猜到盒子里可能是什么——
是戒指!
方雪全身冻冷,她注意到席梦兰胜利的眼神,却无法予以回应,她只能拚命深呼吸,勉强自己唇角牵起笑弧。
「你们慢走,我先……上楼了。」
她像战败的斗士,踩着僵硬的步伐,木然离去。
程予欢目送她,俊眉微蹙,席梦兰则是浅浅笑着,妙目流转,瞥见墙边昂然矗立的冰柜,灵光乍现。
他要方雪注意清点食材,那如果食材失了鲜度,他会怪谁呢?
趁程予欢不注意,席梦兰悄悄溜过去,拔落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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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去求婚了!
他曾经与恋人许下约定,两年内如果他成功了,就将戒指重新戴回她手上,如今,他终于能够实现承诺了。
这一天,总算来了。
方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理智告诉她,她很累了,需要休息,情感却清醒着不肯睡去。
她睡不着,甚至无法平静一颗心:心跳躁动着、冲撞着,像卡住的机器,在运转时不停地发出哀鸣。
她要睡了,该睡了,她早知会有这一天,多想也无益,不是吗?
只是泪水,在她的不情愿之下,仍汹涌地在眼海聚集。
不想哭,眼泪却泛滥,想坚强,却掩饰不住脆弱。
怎么办?她抚住疼痛的胸口,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啊!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连呼吸也像抽搐,激烈地绞疼。
「娃娃,别哭了,别痛了……」她一递又一遍地对自己低语,一个娃娃,应该是不会哭、也不会痛的,不是吗?
可惜她不是,她不是真的娃娃,她是人,有七情六欲,懂喜怒哀乐。
她呜咽地转过头,脸蛋湿润了枕畔,嗅到属于他的气味,耳畔仿佛听见他温柔的呼唤。
娃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不是娃娃!不要叫我娃娃了!」她激动地抗议,对某个不存在的影像发狂。
娃娃,娃娃……
那声嗓仍执着地唤着,她猛然捣住耳朵。「不要再叫了!你这坏蛋,你忘了我的生日!你什么时候不求婚,为什么偏偏选这一天?」
为何偏偏要在这天,令她心碎?
她好怨,仓皇起身,冲下楼,躲着那从身后直追而来的呼唤,她躲进洗手间,又逃进厨房,无助地团团转。
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濒临崩溃的那刻,她忽然注意到,冰柜的插头脱落了……怎么回事?
她惊骇地抹去眼泪,定近仔细一瞧,确定自己没看错,接着匆忙打开冰柜——虽然还透着凉意,但藏在冷冻柜的生蚝与鲭鱼已有解冻的迹象,生蚝还好,但鲭鱼原本就容易腐烂,即使再度冷冻,也无法保持原有的鲜度。
糟糕!
她立刻拨打程予欢的手机,语音回应却说他未开机——又找不到人!为何他每次跟席梦兰在一起时,她总是找不到他?
她又焦急又懊恼,浑忘了自己方才还为他的薄情伤心,只想着该如何挽救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今晚这顿宴席对他而言很重要,她绝不能让他因为食材鲜度不足而失败,被那个苛刻的美食评论家瞧不起!
现在是早上十一点,距离傍晚只有六、七个小时,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替代品。
她翻找电话簿,联络相熟的店家,问他们还有没有办法再弄到新鲜的顶级鲭鱼,大夥儿都说仓促之间很难找到。
她焦灼不已,忽然想到在南方澳渔港认识的那个老人,也许他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事不宜迟,她立刻开车上路,一路狂飙,在路上还一面打手机,因此差点跟一辆大卡车相撞,幸亏她反应灵敏地闪过。
方雪,你是笨蛋吗?
捡回一命后,她忍不住在心中嘲弄自己。
她何必这么努力?他输了这场打赌不是更好吗?他赢了可就会跟另一个女人结婚耶!
但她还是希望他幸福,希望他成功,希望他回到他爷爷亲手创立的餐厅,希望他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她早就决定了,不管她的心有多痛,她都会祝福他。
「对,我就是笨蛋。」她涩涩地喃喃,踩足油门,继续飙,不要命似的举动惹来路旁一辆黑头车关注,一路尾随。
好不容易,她赶到渔港,匆匆将车停在路旁,便钻进港边人潮里寻找那位孤单老人。
黑头车也停住,跟着,也走下一个黑衣男子,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个小时后,方雪才找到老人,一时喜出望外。「伯伯!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新鲜的白腹鲭鱼?」
老人却摇摇头,当头朝她浇下冷水。「我不知道。」
她全身发凉。「你不知道?」
「嗯。」老人漫然吸菸,见她脸色雪白,显是受了重大打击,老眉一扬,淡淡说道:「不过我听说基隆八斗子那边比较容易钓到白腹鲭,你要不要去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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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
张泰瑞果然如期赴约,带着其他三名老饕,由席进诚亲自迎接,在「雪娃娃」餐厅里坐定,等待上菜。
程予欢也早在厨房里候着了,奇怪的是,方雪却不见人影,他打手机问她,她只是气喘吁吁地说自己马上就到。
他只好自行准备前菜,第一道是生蚝,只洒了点「盐中之花」,引出其新鲜美味,搭配的酒是夏布利白酒。
他亲自上菜,由于方雪这个侍酒师不在,也只好由他开瓶斟酒。
这女人!究竟搞什么啊?
他满腔不悦,幸好,在他准备料理今晚的主菜时,她匆匆赶回。
「予欢,你用这个!」她阻止他使用解冻的鲭鱼,直接送上一方冷藏箱,箱里满满的冰块上栖着几尾鲭鱼。「这是刚钓上来的,比较新鲜。」
「你去哪儿钓来的?」他不解。「我们不是已经有鱼了吗?」
「我待会儿再解释,你先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