俪儿勉强笑了一笑,拿出几个药罐子。“可以再给我一杯水吗?”
一自己去倒。”说是这么说,但小雅已经俐落地抄起水杯,往厨房走。
“你是药罐子吗?还是你就像所有的小说女主角,既柔弱又有先天性心脏病?”
“我、我才没有先天性心脏病。”
“讲话不要结巴,听了就讨厌。”她把水杯递给她。
“是。”俪儿勉强微笑,脸色白了一白,频频深呼吸。“不过……我的气喘好像快发作了。”
“那是要怎样?”她瞪大眼睛。“现在就打一一九吗?”
“不用不用,我刚刚用了药,只要别紧张,镇定下来就没事了。”说着,她又倒出好几颗药。
“气喘要吃那么多药?”小雅瞠目结舌。
“不是,这颗是稳定情绪、这颗是抗焦虑、这颗是抗忧郁,这是胃药。”
小雅真的傻住了。她们两姊妹一人贫、一人富,到底是谁才需要抗焦虑啊?
“你吃那么多药,对身体不好,富家女都像你这么脆弱吗?”
俪儿吞掉那些药,喝口水,端庄坐着,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
等等,这一问下去,岂不是在聊天?
但她已经回答了:“医生说,我神经太紧张。”
算了,聊就聊吧。看来也撵不走她了。
“你紧张什么?一不缺钱用,二不怕人欺负,三贵为金枝玉叶,有什么好紧张的?你父母都把你捧在掌心疼吧?”
她不否认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酸得不能再酸了。
“可能是爸爸的管教有点严格吧?”
“严格?”被要求严格有什么好紧张的?
小雅这才注意到,俪儿还真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笑不露齿、立不摇裙的古典美女。
若非经过严格训练,一般人不会端庄到这种地步。
俪儿微笑着,笑得好虚弱。“可能在姊姊眼中,我很幸福吧,但我反而觉得自己像傀儡。
爸爸会要求我穿什么衣服,弄什么发型,不许不听从他的意见。从小,我唯一眼爸爸相处的时候,就是一个月一次的家族聚会,他会要我当众弹琴,只要弹错一个音被发现了,回来就要骂上很久。
我曾经故意把头发剪短,结果爸爸买了顶假发,要我戴到头发留长为止。”她在脑中搜寻恰当的字眼。“爸爸对很多事都要求得很严格,不能容忍出一点差错。”
“那个混蛋的风流帐一堆,居然还有资格这样管别人?”小雅哼了一声。
“我知道跟姊姊比起来,我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我的牢骚跟你相比,就像小巫见大巫,但我好孤单。”俪儿侧垂着头,说话声音像夏天的风一样凝滞无力。“大大的房子好像随时会有雄冒出来,但又好像谁都不在。从小都是管家、家教老师倍我长大,她们只负责白天的课程,晚上我一个人住在那么大、那么令人羡慕的豪宅,实在很难体会幸福.
“唉!”小雅愈听愈觉得难过。身在豪门之家,也未必幸福啊!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姊姊……”席俪儿怯怯地说道。“我真的不能喊你姊姊吗?”
小雅横了她一眼,“你刚刚已经喊过很多次了。”
“所以……”俪儿不安问道,因为太紧张又咳了好几下。
“少用苦肉计,我不吃这一套!”小雅起身帮她倒水,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回避些什么,但又不肯心甘情愿转过来。
她背对着俪儿,故意很凶地说道: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别指望我会用呵护病人的方式对待你,在我眼中,你就跟一般人没什么差别。要是你太娇贵,禁不起这种粗鲁的讲话方式,要走请便。”
俪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心软了。“不,我不走,请你用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对待我,我不怕。”
“还有,虽然你跟莫长风很熟,但我己经跟他结婚了,所以,如果你介意这一点的话,我只能说,我无力改变现状。”
“你们结婚了?”俪儿惊讶地转向她。“什么时候?消息怎么没曝光?”
俪儿的心思很容易被看透,着来她并不难过,小雅松了一口气。
“那只是个公证仪式,没有太多人在场。”而且她确信,原总夫妇不可能说出去。
“之后会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吗?”
“应该会吧。”
“我可以陪你去挑婚纱、选场地、试菜、订蛋糕,我知道哪里办得最好。”俪儿开心说完,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怯怯开口:“我……可以吗?”
“你干嘛这么兴奋?”
“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杂志,以前我总想着,要是结了婚,爸爸就再也管不到我了,所以我……”
小雅端着水,回到俪儿面前。她相信以自己的办事能力,要搞定婚礼不难,但乐意协助的人手绝对不嫌多。
“可以啊。”她故作漫不经心。“你要不要连伴娘都一起包了?”
俪儿发出小小韵尖叫声:锕以当伴娘吗?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你以为我这种个性,能结交到几个愿意当我伴娘的朋友?”
她故意装得很酷,一副爱要不要随便她的样子。
因为多年的心结,要她在短时间内,心无芥蒂地接受俪儿,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若说她对俪儿没有一点怜惜之情,那又不是真的。
给彼此一些机会,未来做不做得成朋友,那就随缘了。
俪儿拚命点头,情绪很激动,她从提袋里摸出气喘药,吸了两下,要收回袋里的时候,小雅伸手按住了她。
“我不喜欢会在婚礼中昏倒、抢走新娘风采的伴娘。下一次,我陪你去医院,如果这些病源自于焦虑心理,你必须想办法克服,我讨厌吃药像在吃糖果的人。”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可以陪你一起克服。”
“好。”俪儿笑中带泪。“好。”
第8章(2)
莫长风与小雅的婚礼,在两个月后举行。
在这之前,她完全不知道,俪儿拗起来比她更难缠。关于婚礼,她什么都要一流的——
不一定最贵,但绝对最有品味又最适合她的Style。
小雅这才知道她韵“真面目”,原来俪儿是个隐藏版的婚礼企画魔人,只要谈起婚礼的种种,从婚纱、捧花、化妆、发型、布置、餐点,到一般宾客看不到的细节,如:裙下风光鲸鱼骨、吊袜带等等,她都了若指掌,比起号称“专业”的业者,她更强上一百倍。
而且,在筹备婚礼时,她难得的展现出自信舆魄力,令人刮目相看。就算是我行我素如小雅也被她要求塑身,穿起礼服便更显身段窈窕。
“好了,我要去礼堂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早上花店还送错了花。”俪儿帮姊姊把新娘行头穿戴完毕,自己的伴娘装束也已经搞定。
小雅翻了翻白眼。“就算他们把百合花送成了玫瑰花,那又怎么样?不都一样是花吗?”
“百合花是百合花,玫瑰花是玫瑰花,完全不一样。”俪儿坚定说完,然后推门离开。
站在连身镜前,看着自己的模样,小雅又幸福又感伤地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她与俪儿虽然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对席竞,她还是不能谅解。
她偷偷尝试过,但就是做不到。
做不到消灭对他的反感、做不到直视他想过来凑一脚的模样,甚至连给他一个微笑,她都做不到。
因此,她决定不再勉强自己,就当他是莫长风的世伯,从今往后,她就以一般的礼节对待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