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每一次摔倒,伤的不只是他的身体,更有他男性的尊严,那些嚣张的青少年经过时抛给他的嘲弄眼神,肯定很令他难堪。
可他没退缩,仍是勇敢尝试。
他究竟想证明什么呢?
她心弦一紧,优雅地回了个圈,在他面前停定。“魏元朗,你很强。”
“强什么?”他不以为然地横她一眼。“我溜得糟透了!”只差没成为全公园众人围观的笑柄了。
“你确实溜得不太好,我看你平衡神经好像比一般人差吧?”她浅笑著谐谑。
“那你还说我很强?”他更恼了。
你强在不怕摔,不怕丢脸。
她偷偷微笑,陪著他溜了一段,忽问:“要不要来比赛?”
“现在?”他溜得还很不成样呢!
“比谁先溜到那棵树下。”她指向前方一株开满一片晶莹白雪的流苏树。“我先让你一分钟。”
让他一分钟?这女孩果然很瞧不起他!魏元朗凛眉。
“快啊!”她催促。
他只得深吸一口气,往前迈步,身躯如企鹅摇摆,却也勉强前进著,清风拂过耳畔,卷成一道连绵不绝的禅意鸣响。
他听著,忽然觉得……挺痛快的,跟他慢跑时听见的风动不同,却一样清朗悦耳。
不一会儿,身后一串轮响轻巧地追过来,他知道是她来了,她溜冰的美姿好似莎士比亚戏剧里跳舞的森林精灵,他远远及不上。
但至少在竞速方面,他不能输,而且她还让了足足一分钟。
他发起狠,催动足下速度。
“溜得不错喔!”她扬声称赞。
他有些赧然。她能不能不要那么夸张?一下称证他强,一下又说他溜得好,他都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变成一个时时需要老师认同的小学生了!
他更加催速。
“小心!你溜太快了!”她惊呼,在他身子往前倾倒前追上来,抱住他的腰,不料他前进的冲力太大,她抵挡不了,人没护住,反而与他一起摔成一团。
魏元朗见情况不妙,赶在落地前巧妙地旋身,自愿当她的肉垫。
她趴在他身上,娇软的身子教他密密地圈在怀里,毫发无伤。
“你还好吧?是不是摔得很痛?”她扬起苍白的脸蛋,焦急地问。
“还好,不会很痛。”只是骨头快散了。他默默在心底补充。
“不好意思,本来想救你的,没想到反而害你摔得更惨。”她歉疚不已,柔腻的小手下意识地掇拾他额前碎裂的汗滴。
他胸膛一震——她不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了吗?
她感受到他强悍的心跳,也愣住,这才惊觉两人纠缠不清的肢体很暧昧,而他频频呼向她鼻尖的男性气息太性感。
两瓣粉嫩的颊叶,羞窘地染红。
他看著,眼神蓦地深沉,遭他视线囚住,她目光更迷离。
相对两无言。
时光,在魅惑的氛围里黏腻地凝住,不愿往前,也无法后退,踯躅著,迟疑著,与两枚急促跳动的心脏相互呼应。
终于,他沙哑地扬嗓——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起来?”
第四章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起来?
讨厌!他那句问话是什么意思?
向晚虹烦闷地想,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变化万千。
她真的闷坏了,这几日老困在他那句话里,仿彿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教她不停地、不停地回想,然后杀死一大片脑细胞去思量话中涵义。
他以为她是故意赖在他怀里不起来吗?在他心中,她那么厚颜无耻?
他还在问话里加了“到底”两字,就好像……好像怀疑她会赖上一辈子似的……
他以为他是谁啊?万人迷吗?他以为一票女人喜欢他、爱慕他,她就非得是其中一位?
他真以为她喜欢他吗?
问题是,她似乎……真的有点喜欢他,要不为何与他四目交接时,心跳会怦怦、怦怦、怦怦,一声声从她胸口震到耳畔?
难道……
“向小晚!你发什么呆啊?!”一道不耐烦的声嗓将她从粉红恋梦里拖回现实。
她眨眨眼,无辜地望著一手抓剧本,另一手执导演筒,浓眉大眼揪成一团,表情显得很抓狂的高个儿男人。“哈,小白。”心虚地唤了一声。“什么事啊?”
“还问我什么事?”小白小名很宠物,厉声咆哮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宠物。“要排演了排演了!你还作什么白日梦?快给我回魂!”
“是!”向晚虹清朗地应声,急忙从角落起身,跳上舞台。
难得的周末,其他人是去逛街吃饭看电影,从事各种娱乐活动,她却是窝在剧团练习室里,跟一群热爱戏剧的伙伴一起彩排即将公演的新戏。
练习室是租来的,空间狭窄,空气又差,排练一整天下来,大伙儿都有些心浮气躁,何况最近剧团财务颇为困窘,若是这次新戏公演票房不好,说不定剧团就得被迫解散,大家各自劳燕分飞。
这是谁也不乐见的情况,剧团里每个人,不论是正职或业余的演员,都爱极了演戏,有人甚至怀抱著在美国百老汇发光发热的梦想。
环境不佳,排练辛苦,票房压力大,怪不得室内一片低气压,人人都挂著一张臭脸了。
向晚虹悄然叹息。她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演戏该是快快乐乐的,是能让人乘著梦想的羽翼在空中翱翔,而不是精神衰弱地坐困愁城。
“笨小晚,你笑什么啊?”小白见她笑嘻嘻,胸口火气更翻涌。“你演的是酒家女耶!为了家计被迫下海的酒家女,哭都来不及了,笑什么?”
“为什么酒家女一定要哭呢?笑不行吗?”她自有主张。“我在客人面前,就一定会笑,因为我的工作是讨客人欢心。”
“问题是你现在不在客人面前!你在更衣室里换衣服。”
“那就更不能哭,有这么多姊妹看著我,她们每一个的故事说不定都比我可怜,我有什么好哭呢?”
“向晚虹,我想扁你!”小白咬牙切齿地嘶吼,正式宣布他火山爆发了。
每次都这样,好不容易写好的剧本,这女人总是有许多意见,虽然很多时候他会发现颇有道理,但这回——她难道不晓得大伙的情绪已逼近临界点,神经随时要绷断了吗?
“总之,你照我写的演就是了!”他用力挥舞导演筒,摆出导演的威严。
“好吧。”见他理智已荡然无存,向晚虹暂且让步,强迫自己照本宣科,演出角色。
小白却还是很不满意。“卡、卡、卡!”他嘶喊,颓然坐倒在地,烦躁地抓头发。
怎么办?他江郎才尽了!为什么怎么导都不对?剧本明明写得很顺,演出来却不是他想像中的味道,究竟哪个环节出错了?
“小白,你到底想怎样?”剧中的女主角见排演一直无法顺利,也发飙了。“一下子叫我们往东,一下子又往西,大家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把人耍得团团转的人是你吧?”男主角不屑地冷哼。“意见特别多,服装道具都要最美的,一换再换,钱都花在你身上了!”
“我是女主角,当然应该打扮得万众瞩目!”
“是喔,一朵圆仔花,还以为自己是香槟玫瑰哩。”
“你——”
“卡、卡、卡!”这回,换向晚虹喊“卡”了,娇小的身子跳进两个争执的男女主角之间,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大家消消气,别吵架,我们一定有办法突破困境的,反正离公演还有一个月——”
“只剩一个月了!”两人同时呛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