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听而不闻,她陷入默想,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不久,转向章志禾,面庞交织着未及解读的各种情绪。
「妳──」她竟然认出了蔡昀芬,他依稀从她眼里看出了什么。
她突然小声唤:「你靠过来一点。」
他大惑不解,仍旧依言附过耳朵,她凑近他,在耳畔呢哝了几句之后,他乍然瞠目,俊秀的脸由隐隐的激动化为显而易见的喜悦,不管有多少双眼睛注视他们,他张开双臂,将她一搂入怀,箍得她快要透不过气。
杨仲南雾里看花,在薄荷头顶悄声问:「妳猜她说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扯住杨仲南的手转身道:「吧台没人,外面的人要断粮了,走吧!」
「妳真的没听到她说什么?」走出那扇门,仍锲而不舍地问。
「你真多事!」
「她说啊──」紧跟着走出休息室的蔡昀芬露出妍丽的笑容,复述一遍耳尖的她捕捉到的耳语内容,「章志禾,你不是答应过我,我们暂时分开的一段时间,你都不会和任何人相亲吗?你不守信用!」
*
她转动轮椅,往前方颀长的背影靠近,男人在整理花架上垂悬的藤叶,听声辨人说道:「说吧!有什么事?」
她舔舔下唇,若无其事地问:「你要出门了?」
含着笑意。「嗯,每天都这时候出门不是吗?」
「今天课不多吧?」
「不多,只有两堂。上星期不是给妳课程表了?」
「喔,差点忘了……文学院的工程开始了?」
「开始了。」
「那……现在这段时间,不必很常开会了吧?」进入正题了。
两手一停,转身看着她,「有些细节得和工作小组配合,或是做修正。怎么了?」关心地弯腰俯察她,「我得到学校去一趟,待会刘嫂就过来帮忙了,不必担心做不来家里的事。」
「我知道,」一脸意在言外的表情。「可是我不习惯外人帮我……」她嘟起嘴,「上厕所,怪怪的。」
他笑了。「这段时间而已,下个月拆了石膏就好了。」
「可是……」耍赖起来了,「我会想念你嘛!」
听起来应该心满意足,甚至心软,可惜他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是这么黏缠的女人,纯粹是因为潜意识的「不放心」,这个「不放心」让她在短暂记忆空白的时候,起了刺激作用,将她脑中破碎的资料重组,唤回了意义。
「是吗?妳真希望我多在家陪妳?」
「真的真的,我发誓!」她认真地举起手。
「怎么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妳在想念我?」他靠近她,直视她眸底。
「哪里不觉得了?」她心虚地退后。
「比方说,有人根本站都站不稳,还坚持要自己洗澡;占了我半个床,却不让我多碰一点,如果这叫想念,可见我们的认知差距有多大。」他不愠不火说着,很高兴看她开始焦急的模样。
「我不习惯别人帮我洗澡嘛!」她扁扁嘴,「还有,我哪里不让你碰了?」每晚都碰得她惊慌失措、面红耳赤。
「小姐,」他拍拍她的头,「别忘了,我是男人!」起身就走。
「喂!你别这么小气嘛!」她滑动轮椅追上去,「我会紧张嘛!」怕他在意,根本不敢说,记忆恢复了九成,偏偏意外前一晚的事就是想不起来,他们之间的亲密记忆只存档在他一个人的脑海。
「紧张?」他进了卧房,打开衣柜,换上外出衬衫。「我以为我们不是才刚刚谈恋爱。」
「可是,」她加紧辩解,「一只脚上了石膏,根本不可能──」想起来就杀风景。
「这一点就不劳妳操心了,反正动的不是妳。」他走出卧房,后面的轮椅又追上来。
「章志禾,你再不听我说,我就──」她气急败坏喊。
「喔?」他果真回头了,温柔地捏捏她的颊,「就怎样?我想妳不能怎样,因为妳心知肚明还欠我一个说法──妳不记得我们的事,竟然一眼就认出蔡昀芬,可见她在妳心里留下多深刻的印象,远胜于和妳关系亲密的我。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晚上再告诉我。」
她呆愕地看着他带上门离开,好半天回过神,沮丧地用完好的右脚踢了一下垃圾桶,低骂:「笨蛋!还问我?她那么聪明漂亮,人家一直担心得要命,怕总有一天你会被她吸引嘛!当然忘不了她!笨蛋!笨蛋!」
门外的男人站了一会,勾起唇角。
他决定再保持她的「不放心」一段时间,好改掉她经常对他的感受漫不经心的小毛病。此外,也藉此对她施加薄惩,她竟然不记得他们亲密过的那一段,她以为他感受不到她被抚触时的僵硬吗?
他笑着走进电梯。
【全书完】
后记
原先这个故事,起头的意念是男主角在爱的领域里,不分男女,皆有所爱,有坚持、有挣扎,写到一半,发现设定的走向和桥段太多,无法在限定的篇幅内完成,只好将这个角色的特质给了男配角,让他在主故事之外发展他自己的爱情。
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喜见这个故事的完成。
记挂的读者朋友,别来无恙,新的一年将尽,愿还能带给妳们快乐。
就算是一点点温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