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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叫插花,叫移植。我看靠边这一小块地空了点,叫小贝帮我分种了一枝南天竹到这里。真奇怪,我没事搞个花园做什么?」敲敲自己脑袋。「不过长得这么好看,心里也高兴。」

  薄荷将茶放进她手里,小心翼翼地问:「妳知道怎么照顾这些花?」

  「不就是这样?需要很多常识吗?」她喝口茶,皱皱鼻子。

  「薄芸,」半矮下腰和她平视,美眸转溜着。「妳知道怎么照顾这些花,妳却忘了为什么盖这小花园?」



  她偏过脸与薄荷相望,静默了一阵,才瞇眼问:「别告诉我是为了他?」

  「就是!」

  「我疯了?」

  「妳那时疯的不只这件事。」

  「……」

  「你曾在这里和他吻得忘我,却在医院把他当歹徒看,妳是怎么搞的?」



  「我不是故意的。妳会让个陌生人把妳看光吗?」她委屈地辩解。

  「他不是陌生人,妳以前千方百计要把我和他凑成对,对他推祟极了,他好在哪里妳比谁都清楚。对!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妳摔成这样我也很难过,但是当所有人都告诉妳他是妳的情人时,妳可不可以表现得积极点,给他一点适当的回应?」咄咄逼人到目射炮火。

  「薄荷妳不讲理,我怎能对不熟的人做那种事!」

  「我的天!」手掌抚向额头,「妳应该顺便把我给忘了,我就可以把妳丢出大门让他收拾妳,吃喝拉撒睡都由他经手,看妳躲到哪!」杯子一抢,半杯茶洒在石膏腿上,气呼呼离开后院。

  「真狠!幸好老天保佑!」她撇撇嘴嘀咕,重新欣赏几分钟前才移植的南天竹。稍后,耳边自然而然出现了叮咛,「薄芸,不是这样做,分株种一排时要注意距离,预留空间足够枝叶才能长得匀称……」

  「这空间不够吗?」她不假思索答,霎时心头一惊,有人耐心地教导过她,她并非原本就懂的。

  「可是就是连不起来嘛!」她颓丧地捶一下扶手。

  好像作了一场精采的梦,醒来什么都记不起来的惆怅和失落感。

  那天她在医院失控地尖叫,惹来护士探询后,为了怕影响她的情绪,章志禾再也不频繁出现了。她回家疗养后,听薄荷说,睡梦中他来看望过她,拿了几盆绿油油的香草放在床头便离开了。

  章母来过一次,和她进行一场她不理解的对话后也失望地走了。杨仲南更是不可理喻,在她面前大加数落她的罪状,包括在他酒里下药,拿盆花砸破他的头,让他左眼挂黑轮,以及最古怪的一条──让章志禾中箭落马,却又翻脸不认人!

  小曼一脸惋惜地说:「喂!妳真的甩了人家啦?不必吧!假装啊,假装妳会不会啊?跟演戏一样啊!」

  只有她的父亲,虎目含泪地对她大加激赏,说这条腿断得好。「我替小叔谢谢妳了,妳是个不忘本的好孩子!」连加害凶手也不追问了。

  「真是奇了,除了爸爸,好像每个人都在怪我,我是倒楣的病人吔!」她沮丧极了。

  她勾住靠墙而立的拐杖,吃力地站起来,每走一步,片断的只字片语像跳针的唱片,不连贯地在脑海中浮现,近日常如此被困扰着──

  第10章(2)

  「笨女人,这两种叶子差这么多,怎么把它全给剪了!」是单眼皮的家伙在骂她。

  「报告拿回去,明年再来吧!」是无情的教授扔了她的报告。

  「喂!干嘛又跑到九楼去?妳又不是风华厅的!」是水晶酒店的小张。

  「妳一点也不想知道我真正的意愿吗?」是──章志禾!

  什么意愿?

  她忽然仓皇起来。

  到底是什么意愿?

  「如果所有的喜欢,会让妳不快乐,我就说不!」也是章志禾。

  所以他决定放手?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他恨她吗?

  胃无端地翻搅起来,她想不起来更多,只是觉得着慌、焦躁、心悸,彷佛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东西忘了放在哪里──

  「薄荷──」她扯着嗓子喊。

  「怎么了?」紧张地冲过来。

  「带我去找他!」没头没脑的。

  「做什么?」难道想起来了?

  「他拿了我的东西!」

  她的心!

  *

  今晚暂停对外开放营业的「天堂」十分热闹,无论是跟着爵士乐自在起舞的、在吧台边高谈阔论的、或是在包厢内醉躺的,全是曜明设计的员工。

  为了庆祝公司成立三周年,业绩突破预期,杨仲南把自己的私密地盘出借举行庆祝会,自己担任调酒师,亲自服务公司员工一晚。

  当薄荷穿过人群,挤到吧台唤他时,他抓起一堆杯子,故作嗔状责备,「美女,妳说七点前会到的,我快忙翻了!快进来帮忙!」

  「没办法啊,你不知道搞个膝盖不能弯的人上车有多累人!」她呼出一口气。

  「妳把脑袋当机的女人给带来了?不是吧?来表演一段石膏舞?」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杨仲南,少幸灾乐祸,一切都是你的错!」她板起脸。

  「是是是!我的错!人呢?」憋出正经相。

  「在走道等着。章志禾到了吧?」

  「到了。怎么关心他起来了?」他指指休息室那扇门,神色有异。「来之前先说一声才对,这么突然──」

  「有什么突然的?他们本来就是情侣!」媚眼一瞪,又钻回人群去搀扶拄着拐杖的薄芸。

  他悄悄将背后的门推开一条缝往里觑看,嘴角溢笑,返身乐不可支地调制那缸独门鸡尾酒。不久,两个女人慢吞吞晃到吧台旁,他露出友善的面容,对穿了长裙遮掩伤脚的薄芸道:「好久不见,待会赏个脸请妳跳一支舞。不过先说好,拐杖不能上场,我不想吃妳闷棍。」

  「杨仲南!」薄荷一声娇叱,他收起嘻皮笑脸,耸耸肩。

  「进去吧!他在里面。」非常周到地松了门把,敞开一个人的宽度。

  薄芸一拐一拐地走在前面,整个门因而洞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遗──一对俊男美女,倚着茶几对坐,全神贯注地看着摊在桌面上的大型蓝图,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专业话题。茶几很小,两个人的头快碰在一块,并不旖旎,但感觉得出彼此的热络和熟悉。

  薄荷一震,忙回头将正津津有味看好戏的杨仲南拉得远远地斥责,「你是怎么搞的?我让你请章志禾来轻松一下,没让你叫他带女伴来。这下可好,要怎么收拾?」

  「这个人妳不了解,他从不和一堆人玩闹来放松自己的,如果不是看在算是公司元老的份上,他根本不会踏进这里一步,既然工作忙不完,又盛情难却,干脆和工作伙伴一道来。人来啦,酒也喝了,至于接着他们高兴做什么我就管不着了。」眉开眼笑地解释完,急忙又拉着她回到好戏现场。

  休息室里的人显然被出现在门口的女人震慑住,齐齐站起来,惊奇地望向薄芸。她蹒跚地跨步,表情本是迷惑,接着出现诧异和近似冲击的神态,她甚至微微屈腰,捂住小腹,状甚不适。薄荷将隔音门带上,向前低问:「没事吧?」

  「我胃不太舒服,我好像──」见到了熟人!

  紧咬住唇,直起腰杆,不再说下去,继续前进,一步一顿,她面向女人,目不转睛,笑着问候:「蔡小姐,妳好。」

  鸦雀无声中,蔡昀芬很快地镇定,轻启朱唇:「薄芸,妳好,好久不见,石膏什么时候拆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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