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难以排解的孤独感伴着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从她的心底往外扩张开来,她头皮发麻,四肢冰凉,恍惚中觉得有不知名的东西正向她潜来……
她急促地喘着气猛地坐起来,双手握住自己的剑,可是没有用,沉重的孤独感与恐惧感依然紧攫着她的心脏,喉咙有种被人扼住的感觉。
师姐帮我!师姐帮我!
她在心头默念着,猛力一跃,跳下炕来,跌跌撞撞地摸索到门边,毫不犹豫地打开房门,攀着屋檐翻身上了屋顶坐在屋脊上。
这里好多了!她眺望四周,虽然夜色苍茫,但视野开阔,没有隐蔽的威胁,没有滋生恐惧的条件,不管是谁出现,她都能一目了然。
午夜的风沁凉,吹在身上如同刀割,但她没有感觉。她浑身打着寒战冒着冷汗曲身抱紧双臂,将头埋在双膝上。
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她猛地惊跳起来,但立刻因来人熟悉的嗓音而瘫软。
“别怕,是我。”飞狐蹲在她身边。“干嘛不睡觉跑到这里来?”
云彤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就睡在她的隔壁,是她的开门声惊醒了他,开始他以为她想趁夜溜走,于是跟了上来,没想却看到她蜷缩在屋顶,紧抱着自己。
隔着面纱,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她带泪的眼里,看到了惊惧和无助。他的心彷佛被黄蜂狠狠地螫了一下。他明白了,这女孩有足够的勇气与邪恶抗争,却无力面对孤独与黑暗。
他伸出手握住她。从她手上传来的冰凉让他瑟缩了一下,同样,他的温暖也让她有同样的反应。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云彤没有挣扎,蜷曲着身子靠在他胸前。因为,她确实需要安慰。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透着她的面纱,也染湿了他的胸襟。
“不要哭,我会帮妳把妳师姐找回来,我会陪妳,妳再也不会孤独。”他轻拍她抽泣的双肩喃喃说着,想着她将是自己的责任,他心里有种甜蜜的感觉升起……
清晨的雾色恍若淡薄的轻纱,透着寂静的朦胧。
荒原上,不时有牧民赶着大群的牛羊和骆驼走过,也有早起的商旅在赶路。
由五辆马车,十头骆驼和二十余骑护卫组成的柳树庄商队离开了庭州城。
云彤坐在装满布匹的马车上注视着骑马走在前头的飞狐,心里还在为夜里自己在他面前暴露出的怯懦感到不安。
从黎明时她挣脱他的怀抱跳下屋顶起,她就不敢正眼看他,因为怕看到他取笑的目光,她也羞于去回想他昨夜像哄小孩子似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大半夜的情景,更不愿承认她从基本上还是陌生人的他身上得到极大的安慰。
从小,师傅就教导她,做人要知恩图报。可如今,阳光已经划破黑夜的帷幕,清晰的大地不再令人恐惧,可是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昨晚施恩于她的他。
虽然不看他,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和他不时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她的目光也会自动追随着他俊美的身形移动,那是不由自主的。她发现自己很喜欢他的装扮,他显然也像师姐一样偏爱白色衣服,但与师姐全身皆白不同的是,他的腰间系着一条很宽的青色锦带,头上戴了顶棕色水獭皮做的帽子,帽子正中间镶嵌着一颗很大的彩色玛瑙石。
他气质优雅,容貌俊挺,丝毫不带习武人的英武好强之气,说话也总是心平气和,给人的印象像个贵公子而非他所说的江湖人。她相信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忽然,他回过头,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他对她展颜一笑,立刻让她想起昨夜在他怀里哭泣的一幕,耳边再次听到他亲昵的保证,她的脸又一次滚烫了。
“我是怎么了?”她立刻低下头,搓捏着手心,不敢再看他潇洒从容、纵马狂奔的模样,不再去听他笑声朗朗、醇厚温和的声音。
随着太阳的升起,空气变得干燥。车子有规律地摇晃着,由于夜里没睡好,云彤靠着身后堆高的布料睡着了。
飞狐悄无声息地跃上车,车夫识时务地只是微笑没开口。
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熟睡后依然轻轻颤动的睫毛,昨夜那股怪诞的感觉再度升起,在他心底扩散开来,渐渐满溢,形成一种无法捉摸但让人不忍错失的带着甜蜜滋味的微妙情愫。
他当然知道她从天亮起就一直躲避他的原因,也知道他不会让她躲得太久。
“乖乖,醒醒!”
云彤睡得很熟,但当一个魅惑人心的呼唤传入她大脑时,她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飞狐的笑脸。
“怎、怎么啦?”她惶惑地问。
“我们得在这里跟车队分手。”没等她反应过来,飞狐已经抱着她跳下了车。
云彤站在路边,看着他与车队的人们一一告别。
“你留下就是为了帮我找师姐?”看着远去的车队,云彤发现自己真的为此刻身边有他的陪伴开心不已,但又暗自担心他会离去。
“不然还有什么?”他笑望着她,可她立刻躲开了他的目光,让他好失望。
看到他往前走了,云彤急忙跟上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自己觉得应该说的话。“昨夜……昨夜谢谢你……”
飞狐回头看着她,见她垂着头,一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样子,声音又小得几乎听不见,不由笑着问她:“开口道谢对妳真的那么难吗?”
云彤低垂着脑袋没回答。她怎么能告诉他,她从来没有向陌生男人道过谢,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的帮忙。
“从来没有那个必要?”飞狐了解地问。
低垂的脑袋点了点。
他微微一笑,问她:“这是妳第一次独自过夜?”
云彤再次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抬起头来强调。“昨夜我不是真的害怕,只是没有了师姐,我……我很不习惯……”
当飞狐的视线转向她的眼睛时,她立刻又低下了头。
飞狐宽厚地笑了。“我知道妳很勇敢,昨夜妳只是做了个噩梦。”
“你真是这么想的?”盈盈水眸终于望向他,而且立即攫住了他的心。
“没错,我是这么想的。”他肯定地回答。
“你、你不会笑我?”晶莹的眼珠宛如蒙尘的黑曜石。
“笑妳做了噩梦?”飞狐故作惊讶地问,然后摇摇头。“我不会笑妳。”
“真的吗?”黑曜石尘埃尽去,再次绽放出明亮的光芒。为了这美丽的光芒,飞狐愿意告诉她更多他对她的真实情感,可惜觉得为时尚早。
“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她瞬间恢复了活力,快乐无比地强调。“是的,我是做了个噩梦,谢谢你能理解,以后我不会再做噩梦了!”
不是胆怯,没有弱点!云彤觉得自己的勇气和信心恢复了,快乐也随之恢复。“我们现在就去找黑鹰吗?”
“没错。不过我们得先去祭祭五脏庙。”看她恢复了活力,飞狐也很开心。
“好啊,我正饿呢。”
走进路边小酒家,闻着香喷喷的食物时,云彤的肚子更饿了,幸好人不多,店家很快就将热腾腾的汤面送来了。
吃着面,云彤想起了师姐,心情不免忧虑,郁闷地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跟陌生人在小店里吃饭。”
“我不是陌生人。”飞狐抗议。
“对,你不是。我说错了。”云彤纠正,但仍然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