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想吃,萧靖也不勉强她,反正要吃随时能让人送来,再说他现在也舍不得起来,光是这样拥她在怀中,他就很心满意足了。
窗外,阳光在树叶间闪烁,幽州的秋天,空气不冷不热,微风拂过让人昏昏欲睡……
战青气息渐缓,螓首倦累的枕在他臂膀上,却因觉得大白天不该躺在床上,是以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想爬起身来,却被他制止。
“先睡一会儿,晚点我会唤你起来的。”他亲亲她的额,要她安心睡。
“可是……”她的手攀在他肩上,想再说些什么。
“等会儿咱们去附近走走,你先好好歇歇。”
她秀眉微蹙,“我没答应……”
萧靖轻扳起她的下颚,眼中有着请求,“就当是陪我,好吗?”
战青抿着唇,望着他那双黑瞳,不由得心中一软,微微点了下头。
他俊秀的面容漾出一抹微笑,温柔的将她颊上的秀发撩到耳后,轻声哄道:“别想太多了,睡吧……”
她听话的合上眼,全身放松地依偎在他杯中,缓缓睡去。
※ ※ ※
午后,仍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萧靖唤了小三干来,要他去将战青的鞋拾回,跟着便牵着她穿过深深庭院,走出了庄院大门。
“萧靖。”她晃了晃被他握住的手,吸引他的注意。
“嗯?”他扬眉转头看她。
“咱们要去哪里?”以往他出门时又是车又是马的,后头还跟着几名仆役,怎么今日不见大批人马,就只有小三子扛着一口麻袋在后头跟着。
“到附近私塾学堂,去拜访儿时教我念书的夫子。”
“私塾?”她瞪大了眼,一脸讶异。萧家不是很有钱吗?该是会请个先生到家里来教课的,怎会让他与一般孛生同上孛堂?
知道她的讶异所为何来,他笑了笑,眼中却透着无奈,“从小,家里的人什么事都要拿我和同龄的孩子比,也许是为了向外人炫耀咱们萧家有一个多么聪明的小孩,是以才让我上学堂。”
“你不喜欢?”发现他眼中的无奈,她轻问。
萧靖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不喜欢,但久了,大伙儿却比成了习惯,当时年纪小,不懂得退让,赢了有糖吃,又能得到长,辈们的称赞,所以总是毫不客气的展现自己的才能。”
“那又如何呢?”一阵秋风拂过,路边的黄色小花被风吹得打了两个转儿,复又挺直站起,战青眼角余光瞄着那朵小花,芳唇轻启,“聪明又不是罪过。”
“的确,但……”他握着她的手一紧,脚下虽未停,面容却有些僵硬,“事情发展到了后来,大哥却成了牺牲者。”
“怎么说?”“因为……我们是兄弟。”他声音嗄哑,眼前闪过孩童时的情景,仿佛又见到当年大哥既羞愤又难堪的表情。
突然之间,战青懂了。就是因为他俩是兄弟,是以一定会有人将两人相比,就像是她和小弟一般,几乎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让人拿来做比较。
“你赢了他?”她轻问。
“无数次。”萧靖眼中有着后悔的神色,“对我来说,那不过是为了得到称赞的游戏,可对大哥来说,那却是他向长辈们证明能力的机会。后来当我发现想收敛时,却为时已晚,我虽无意却在众人面前伤了大哥的自尊,还沾沾自喜。”他喉咙一紧,哑着声音继续道:“但他并不怪我,反而还打算将当家的位子让给我这个没有良心的弟弟。”“所以你才装病,好顾全他的颜面?”战青想起先前曾采及的资料,这才恍然了解萧家商兄弟心理纠葛的前因后果。
“说好听点是如此,说实在点……”他笑了笑,自嘲的说:“我没那个心。”
“什么意思?”她不懈。
他脚步停了下来,伸手指着远处的小山丘道:“你放眼所及的地方,全都是萧家的土地,一直到越过那座山丘之后,都还是属于我们。”
战青瞅着他,知道他绝非炫耀,应是还有下文。
他淡淡的继续说明:“而这片土地,只不过是萧家众多产业中的一项而己。接下了当家的位子,意味着要担负着萧家商行手底下的人,以及生存在这广大土地上乡民的生计。大哥从小就被栽培为萧家的主爷,他才是真正对这片土地用心的人,我不是。”
“你不是?”
“对。”他微扬嘴角,确定的重申:“我不是。”
“那为何如今又……”她一脸疑惑。
他扯扯嘴角,迈步又向前行,“一直以来,大哥都活在我这个小弟的阴影之下,所有的人都说我比他有才能,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移。其实这几年下来,萧家在大哥的经营下,也是有声有色,他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却看不清,只一味的认为我回来当家才是最好……”
“所以你就干脆回来,却拿我当借口,哈事也不管,是吗?”难怪萧家上上下下这般纵容他胡来,想是也知道这两兄弟的心结。
他微微一笑当是默认,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其实他会放大哥逼回来,另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娶她,不过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晓,他也没打算让她知道。
“你没想过干脆好好接手,如你大哥所愿吗?”
“我说过,我没那个心,就算勉强去做,也未必会比大哥好多少。”他微微一笑,坦然以对。
这话在别人说来她可能不信,但从他口中道出,她却毫无理由的信了,相信他真的认为萧维才是萧家最适合的当家主爷,相信他真的未曾想过要去与他大哥争这人人称羡的位子。
战青低垂眼睑,思及他的情况,再想到自身处境,不觉轻声自嘲道:“老天爷其爱作弄人,想要的拼了命去争还事不到,不想要的地却硬要给……”
听了她的话,他紧握了下她的柔荑,却不知该如何劝她,只能带开话题道:“走吧,前面就是私塾了。”
※ ※ ※
到了目的地,战青有些惊讶于这间私塾规模之大。这儿不像一般私塾,竟有着五、六位夫子及数间学堂,来此读书的学子也是相当的多。
来到私塾后,小三子将那只麻袋摊开,滚出了一地金黄香橘,她才知原来那是要送这儿学子的水果。
在拜见过萧靖儿时执教的先生后,因萧靖与那位夫子久未见面,两人泡起茶谈将起来,她不想在那儿呆杵着,便借口想看看这附近的环境。
“我出去走走。”她趁萧靖歇口气喝茶时说。
见她神情忧闷,萧靖觉得让她出去走走也好,是以只温言道:“我让小三子陪你一起可好?”
“不用了,我只在附近走走。”她轻声婉拒。
“别走远了。”其实心里很想陪着她一起,但知道她想要独处,所以他只轻捏了下她的小手,柔声交代着。
战青嘴角牵出一抹浅笑,淡淡地回道:“我知道。”
她向对座的老夫子弯身福了一福,才转身告退。
目送着她转身缓步行了出去,一直到她拐了个弯,看不见她的背影,萧靖才收回视线。
“不错的姑娘。”老夫子赞美道。
“是。”萧靖微微一笑。
“可是她不快乐。”老夫子将看到的说出来,对这从小便十分聪明的学生点出事实。
萧靖面容一僵,握着陶杯的手紧了一紧,他拄视着杯中冒着白烟的褐色茶水,半晌才带着苦涩缓缓开口:“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