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语用力吸吸鼻子,对他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时间可以解决的。」
王臻逸眉毛一扬,那神情像极了王臻宇;望着他,童语心里又犯疼。
王臻逸坐了下来,掏出香烟,眼睛望向她。「介意我抽烟吗?」
童语耸耸肩。
见他向空中吐了一个烟圈,指着正前方的沙发。「坐啊。」
初见面不想太失礼,于是她只好坐下来。
「看来我来晚了。不过,我昨晚真的是走不开,茵茵缠了我一个晚上,我打电话过来没人接,才让她过来,想说她找不到人就会死心离开,哪知道会弄成这样。」他急切的解释着。
「其实都无所谓了。在她还没来之前,我就已经答应王臻宇要离开了。我要赶车,再见。」说完,她提起行李慢慢走下楼去。
王臻逸摸着下巴,想着童语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不禁喃喃自语。爱上一个人需要勇气,爱上臻宇那座冰山更需要一点冲动和火气,这女孩两者兼具,他想,她早晚会成功。
*
第8章(2)
屏东,牡丹乡。夜里只剩蛙鸣声,王臻宇对着饭店的落地窗望着起雾的湖面。
他专心的看着湖面,不发一语;可他总是忍不住要想,当童语看到他留的信后会有怎样反应?
会撕了那信再破口大骂,还是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他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太过分?
他想着她的坏脾气、她的咆哮、她直率的话语,甚至她脸红的模样,处处教他想念,而他离开台北不过才几天……
他转身躺到床上,闭着眼睛默默对自己说:「我很满意我目前的生活,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她了。」
进入梦乡后,他发现自己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漫步,经过一个热闹的庙口,有人搭设歌舞台,花车女郎在台上载歌载舞,他往台上望去,却看见了童语。
他的脚像被钉在原地一般,一直看着她,童语却怎样都不转头看他。他的胸口一团窒闷,说不上是愤怒还是难过;他对着舞台大喊她的名字,却怎么都喊不出声音来,那种无能为力的惊恐将他给吓醒了。
他扭开矮几上的灯,看看时间。「见鬼了,才三点,作的什么恶梦,真是。」
他起身喝水,却再也睡不着。
他不由自主地想:她,还好吗?会不会乖乖地去上烹饪课?会不会又到处去赶场唱歌?
明知不会有答案,他还是挥不去对她的种种牵挂。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草草用过餐,他戴上墨镜,开车往海洋世界前进。
他在每个大型鱼缸前徘徊,望着那些养在人为环境中的海鱼,他有些不自在,总觉得那些海洋生物不该被局限在那种人为的环境里。
他走到可以望见海洋的平台上,看向广阔的海面,某只不知名的海鸟正以着堪称完美的姿势在海面上邀翔。
他感到惊奇,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好傻,自己不就像是海洋馆里那些被养着的鱼吗?这么多年了,他仍被那场错误的婚姻圈在里面。
望着天空,他想,放手吧,也许把旧有的包袱都放下,他才可以真正得到自由。
*
回到饭店。
他独自在房里用过餐,然后独自沿着饭店自有的湖畔散步,远远地,他看见湖畔有个女孩拎着鞋子打赤脚在石头步道上行走。
看见那女孩,他的眼睛便再也移不开;这陌生女孩让他想起童语,他想起她在北港镇某庙口用鞋子K贼的神勇模样。
他不禁微笑了起来。
此刻,不知她在做什么?
在算明牌吗?还是正和人搓麻将?
昨天他不在家,她是不是睡得好?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想童语时,不禁感到讶异,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童语竟已占据他的思绪?
这层体认让他有点难以消化,甚至有点恼。
他对自己生着闷气,迈开大步走回饭店房里。
盥洗后,他在房里开着小灯,听古典音乐让自己放松,再拍拍枕头,很慎重的经营就寝的气氛。他是精神科医师,精通所有放松的技巧。
虽然不容易,但最后他还是让自己睡著了。
梦里,他坠入一片黑暗中,正想搞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突然听到两个男女在吵架,仔细一听,那声音正是童语。他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童语踹了那男人一脚,然后死命的往前跑,那男人愤怒的追赶着,他不放心地跟在后面追,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跑得筋疲力竭,抬头却不见了童语的踪影,他猛然一惊,吓得坐了起来。
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她个性直来直往又冲动,会出事是很有可能的。
他在房里踱来踱去,越想越不安,索性打电话回台北住处。
没人接。更教他担心了。
于是,他作了一个生平最疯狂的决定。
他决定连夜赶回台北。
*
王臻宇连夜赶回诊所,不耐烦的等着自动门滑开,几乎毫不考虑的便往童语房间走;一瞧那紧闭的房门,他坚毅的嘴角不觉抿得更紧。她从不关房门的。
这样紧闭的房门像是作着某种预告,而他想到别离。
最后,他还是扭开了房门,看到一室的整齐、空旷,怱然感到很不习惯。
环顾那摺得整齐的棉被,没错,她走了。
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吗?但为何他的心脏部位会有种慌和……失落?
他知道自己是难过的。
如果连跟自己诚实都做不到,那也未免太荒谬,他没道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忙着自我欺骗。
他只希望,心底那种对她的想望和难受能早一点过去。
为此,他躺在童语睡过的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想她,想这两天来连续梦到她,她现在如何?是不是一切安好?
躺在童语睡过的床上,他又忆起那场童语被追赶的恶梦,想到那便是自己连夜赶回来的原因。
他又坐起身来,低头略微思索片刻。不行,无论如何他要见她。
他打电话给念台。
「童语几时离开的?」他问。
「喔,前天晚上。」念台睡眼朦胧地盯着床头的闹钟,不解老板怎会三更半夜打来问这个问题。
「她和臻逸先生见过面才走的。还有,补习班打电话来通知,童小姐决定课不上了,也要求补习班把学费退了,钱这两天会转帐进来。」这个情报也许老板用得到,念台想。
王臻宇似乎直到此刻才发现时间真的很晚了,他有点尴尬的对念台道歉:「对不起,没发现这么晚了,还把你吵醒,你明天晚点来没关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心里却仍惦念着,她没去上烹饪课,那她究竟到哪去了?
*
童语离开椰风诊所那晚,一个人扛着行李在夜里的街上闲逛。她很清楚自己和王臻宇的缘分已尽,但她好想念他,想到心口泛酸。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般的无可救药。
她不知道自己在无人的街道上逛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走到再也走不下去,跌坐在路旁,脑海里闪过童心温柔的脸。
于是她拨了电话给小妹童心,让妹妹来带她回家。
童心从没见过童语这么狼狈的样子,以往就算是跑路,二姐也总是有种生龙活虎的神气,但她此刻的样子却让她担心极了。
她什么也没问,默默的帮童语放洗澡水,趁她洗澡的时候,又帮她熬了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粥。
「二姐,你要不要打牌?我陪你。」童心见童语吃了一口粥后便停下不吃,开始有点担心。童语的胃口向来极好,此刻的她看起来真的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