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公爵夫人。”亚契说,然后再度闭紧嘴巴。
莉缇看得出来他有满肚子的内情想要透露。她虽然好奇,但也知道礼仪禁止她怂恿他说。她注意到他在应付主人时可没有这么克制。今天稍早时,她听到他以便协助公爵穿衣以便咕哝抱怨,而且未必总是压低了声音。
“无论如何,任何改变都得等到明天。”莉缇走向通往主卧室的门。
“是的,夫人。”亚契跟在她后面走进主卧室。“但你需要女仆。我最好下去——”
“你这才来,”昂士伍重步走出更衣室。“我还以为你打算和公爵夫人闲聊一整夜。你把我的衣服弄到哪里去了?”
“你的衣服在你的更衣室,公爵。”亚契低声补充了一些莉缇听不清楚的话。
“不是那些衣服,自以为是的混蛋。”昂士伍厉声道。“我昨天穿的衣服,在我袋子里的那些。我只找到该死的衬衫和领巾,我的背心呢?”
“你昨天穿的背心在我那里,有待清洗。”亚契说。
“可恶!我没有把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是的,公爵。我擅自拿出来了。你会发现你很宝贝的那些东西都在小漆器盒里——我去替你拿。”亚契走向更衣室。
昂士伍退后挡住更衣室的门口。“算了,我找得到那该死的盒子,我不是瞎子。”
“既然那样,请原谅我告退,公爵,我正要下去叫个女仆上来。我应该拉铃叫人,但不会有人知道谁该来或为了什么事来。”
正要进入更衣室的昂士伍转回来。“女仆?我要女仆做什么?”
“公爵夫人需要——”
“在我的房间里就不需要。”
“公爵夫人的房间不能住人——”
“可恶,现在已经过了午夜!我不要一堆女人小题大作地在我身边扰乱所有的事。”昂士伍好像终于想起莉缇的存在。他把愤怒的目光转向她。
“真是的,莉缇,我们非在今晚开始那种愚蠢的举动不可吗?”
“不必,亲爱的。”她说。
愤怒的绿色眸光再度转向亚契。“你听到了。睡觉去,你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
嘴巴禁闭,亚契鞠躬离开。
房门关上后,昂士伍的表情稍微柔和些。“我能帮你脱衣服。”他生硬地说。
“‘能’和‘想’不一样。”她走向他,拨开他额头的一绺头发。“我以为那种兴奋已失去了吸引力。你已经做过一次了。”
他缓缓后退,绿眸戒慎起来。“莉缇,你不要那么……”他转开视线,思索他想要的字眼。“亲切,”他尝试,接着皱起眉头。“有耐心。”那个字显然也无法令他满意,因为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我想知道你跟丹恩夫人谈了什么。丹恩说和折磨丈夫有关。”
“你和丹恩谈了什么?”
“你。”他试图咧嘴而笑。“我必须和律师见面,签字放弃生命和接受一笔嫁妆。”
“丹恩夫人跟我说了,我原本打算在回家途中跟你讨论。”但她大部分路程都在睡觉。
笑容消失。“天哪,莉缇,我们非讨论不可吗?那就是你迁就我的原因吗?如果是,那么你是在浪费时间。这件事你得去找丹恩吵。”
她端详他。没有亚契的协助,他已自行脱掉了外套、背心和领巾。那可能意味着那些衣物和他的靴子一起躺在更衣室地板上。他衬衫左边袖口的袖扣还扣着,右边的却不见了,一个扯破的大洞说明了原因。她抓住他的手腕,指向撕裂处。
“如果你解不开,为什么不叫人帮忙?”她问。“我们就在隔壁房间。”
他甩掉她的手。“别照顾我,我不需要照顾。”
她很生气,但抑制心头怒火,往后退一步。“对,我确信你也不需要一个妻子。”她走向窗户。“看你设法想出该如何处置我,应该会很有趣。”
他踩着重步回到更衣室,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第十五章
十秒钟后,更多重踩的脚步声,房门猛地开启。“我没有想!”他嚷道。“你满意了吗?我承认。我没有想到新婚之夜以后的事。现在你要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女仆将会列队进出我的房间,我会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没错。”莉缇冷静地说。“我要彻底改变这栋屋子,从阁楼到地窖,因为它丢人现眼。我无法忍受脏乱。”她交抱双臂。“你打算怎样?开枪打我?把我从窗户扔出去?”
“当然不会!可恶,莉缇——”他怒气冲冲地走向壁炉,用手猛击壁炉架,恶狠狠地瞪着炉火。
“即使我能忍受脏乱,那对士气也不好。”她从容地继续。“这是一栋好房子。让一群好仆人跟它一起荒废实在不像话。这件事我绝不妥协,昂士伍。你不喜欢也得容忍。”
“该死!”
“也许我该一次驱散所有的幻觉,”她说。“我对任何事都不太可能妥协,我甚至不确定我有妥协的能力。”
他抬起头,迅速瞥她一眼。“你嫁给了我,那就是妥协。你放弃了你该死的原则。”
“那不是妥协,而是彻底推翻了我的原子,”她说。“而唯有把一切安排成应有的样子,我才能恢复心情的平静。”
他责备地望向她。“你曾说你想要让我快乐。”
她想要反驳,又闭起了嘴巴。她开始从房间的这头走向那头。房间很长,几分钟过去,他一言不发,只是站直身子注视她。
她大概知道根本问题出在哪里,由于她习惯直接面对问题,所以本能地与他作对。
问题是,直接面对问题不是昂士伍的天性,不然他根本不会有这些问题。
她必须谨慎措辞。她再一次从房间的这头走到那头,然后走到窗前俯瞰花园。外面下起了细雨。她听到雨声而不是看到雨滴。星光和月光被遮住,窗外的世界宛如漆黑的深渊。
“该死,”他恼怒的声音打破沉默。“我没有考虑到后果,不是你的错,你给过我一切可能的机会。”
她在窗前转身。他站在离壁炉不远的一张椅子后面,双手抓着椅背,两眼盯着双手,表情僵硬有如死后所塑的雕像。
“丹恩告诉我,我必须整顿我的家来容纳一个妻子。”他继续。“这栋房子对我来说算什么?我根本不在乎它。”
他显然不在乎。她猜他希望它不存在。但它确实存在,所以他只有退让,假装它不存在,假装一切都没有改变,假装他不是昂士伍公爵。他对他继承的这栋房子及其仆人闭上了眼睛与心灵,一如他对公爵该负的所有责任都视而不见。
那不是我的错,对不对?几天前莉缇提醒他辜负爵位时,他曾经怨恨地那样说。
“多么敏锐的观察力。”她缓步走向床铺。“既然你不在乎,又何必为我如何处理大发雷霆、大吼大叫。如果你觉得整顿的过程使你心烦——我要承认,大约会有两个星期的明显混乱——请你带着你的拳头到别处去,离开这栋房子。”
“离开——”
“我不希望你把仆人搞得心烦意乱。如果你踩着重步走来走去,对着每个人咆哮和责骂,又怎么能期望他们对工作——更别说对他们的女主人——逐渐产生热忱?”
“你要把我赶出我自己的房子?”
她迎视他暴怒的眼神。她宁愿他暴怒,宁愿他凄凉的眼神被愤怒取代。“反正你原来就很少在这里,你也不在乎它变成怎样。我认为你在别的地方会比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