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蓝鸮酒馆相遇后,这大概是莉缇本周内第一千次企图把他的影像赶出脑海。
她离开镜子去着装。紧身褡绑妥后,她迅速穿上的其余男装就令人满意地合身了。
几个月前,莲娜穿这套服装去参加化装舞会,成功地骗过了所有的人。把服装略作修改后——因为莲娜比较娇小——莉缇期望得到相似的成功,但她不是要去参加化装舞会。
她的目的地是圣詹姆斯街边静巷内的杰瑞密赌场。她告诉麦安格她想要写一篇关于那个地方的报导,她的女性读者渴望看到的那种报导:一个女人深入观察通常禁止女性——至少是良家妇女——进入的世界。
那个理由是真实的,但不是唯一的,也不是莉缇选中杰瑞密赌场的真正原因。
她听说杰瑞密赌场兼营赃货买卖。由于她的线民到目前为止都没能从平常的销赃管道打听到棠馨被抢的那些首饰的消息,所以尝试其他的管道是非常合理的。
棠馨不以为然。“你已经浪费两个星期在寻找我的首饰了。”她今晚才斥责过莉缇。“你要替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去做更重要的事。一想到鲍玛俐,我就为自己为一堆石头和金属掉眼泪,感到惭愧得无地自容。”
莉缇向她保证报导赌场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如果在过程中碰巧得到首饰的消息,那就是额外的收获,但她绝不会主动追查。
穿上这硬布和鲸须制成的紧身褡,她不太可能“主动追查”任何事,莉缇在镜前转身审视背面时心想。
“被人发现你不是男人,你的麻烦就大了。”莲娜说。
莉缇走向梳妆台。“那里是赌场,顾客只会注意纸牌、骰子或轮盘。老板和员工只会注意他们的钱。”从乱放一堆的各式化妆品、香水瓶和首饰里,莉缇挖出昂士伍给她的雪茄塞进内口袋。抬起头,她与莲娜忧虑的视线交会。“我去列克利夫路采访妓女时更危险。但你当时一点也不担忧。”
“那是在你举止开始怪异之前。”莲娜走向五斗柜,柜上有女仆摆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装白兰地的玻璃瓶和两只酒杯。“直到不久前,你都把脾气控制得比较好,对付那些胆敢与你意见不合的人时,手法也比较巧妙。”她拿起玻璃瓶倒酒。“可是你和萧道夫的争吵使我想起你因为一个流浪儿辱骂莎拉把她弄哭了,而跟他打架。那时你才八岁。”
莉缇靠过去接下莲娜递来的酒杯。“我对萧道夫大概是反应过度了。”
“欲望受挫,有时会使人变得过度情绪化。”莲娜微笑说。“我这几个星期也很烦躁不安,我在两任情夫之间常会如此。”
“我承认目前的刑法阻挠我杀害某些人的欲望。”
“我指的是性欲,你心知肚明。”莲娜说。“交配和繁殖的本能。”
莉缇一边喝酒,一边从杯缘上注视她的朋友。
“昂士伍非常英俊。”莲娜继续说。“他既有头脑又有肌肉,更有能使玫瑰在严冬缇放的笑容。问题是,他也是那种瞧不起女人的浪荡子。在他眼中,女性只有一个功用,一经使用就毫无价值。如果他使你产生任何偏离贞洁之道的想法,莉缇,我劝你找别人代替。你可以考虑萨罗比。他不鄙视女人,对你也很有兴趣。你只需要弯弯小指就行了。”
据莉缇所知,莲娜是伦敦索价最高的妓女,而且贵得有理。她可以立即看透一个男人,然后照着反应,成为他的梦中情人。她的劝告不可轻忽。
但莉缇无法考虑她推荐的替代人选,因为她知道萨罗比为什么对她有兴趣。
丹恩结婚当天,伦敦的八卦冠军注意到挤在圣乔治教堂前记者群中的莉缇,几天后,萨罗比告诉莲娜,他瞥见一个女子“仿佛是从艾思特庄的祖先画廊里走出来”。位于得文郡的艾思特庄是丹恩侯爵的祖宅。从那时起,莉缇就远远避开萨罗比。细看她之后.他可能会去艾思特庄查询,挖出自尊要求她继续埋藏的事。
“萨罗比不予考虑。” 莉缇对她的朋友说。“社交界的八卦王和新闻记者是当然的竞争对手。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我与男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虽然丑闻有助杂志销售,但若我以堕落的女人闻名,那么我对舆论所拥有的任何小小影响力,都将化为乌有。”
“那么你或许该转行。”莲娜说。“你的年纪不小了,别糟踢了——”
“莲娜,我知道你想帮忙,但我们能不能改天再讨论什么被糟蹋,和什么受挫败?” 莉缇把酒喝完,放下杯子。“时候不早,我得回伦敦了。”
她戴上帽子,照了最后一次镜子,拿起手杖往门口走去。
“我等你。”莲娜在她背后喊。“务必回到这里,别——”
“我当然会回到这里。” 莉缇打开房门。“我可不想让邻居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三更半夜进入我家,对不对?我也不想让朴小姐或女仆协助我脱这身讨厌的紧身褡。那种暧昧的乐趣全部归你,希望你准备好睡前酒等我。”
“凡事小心,莉缇。”
“好啦。” 莉缇转身朝她自负的一笑。“该死,小妞。你非要这样烦人不可吗?”
接着她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尾随她的是莲娜不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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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三夜晚,小文人在蓝鸮酒馆的聚会沈闷乏味,因为《阿格斯》的葛莉缇缺席了。
但卫乔伊出席了,他从厕所出来时在走廊上遇到维尔。
想使乔伊松口泄漏同事的行踪,理应需要一杯以上的杜松子酒。但《阿格斯》的插画家早已喝醉,酒醉使他更感委屈。
首先,他向维尔抱怨,自从上周葛莉缇假装把他的声音误当成老鼠叫之后,其他人就开始叫他“吱吱”。其次,她像往常一样,有好差事就设法独占。
“我应该跟她一起去杰瑞密赌场。”乔伊抱怨。“因为那将是下期的头条报导,会需要封面图画。但女王陆下她说,伦敦没有一间赌场不认识我的脸,我会使计划败露。在那样的小洞穴,谁会看不见像她那样鹤立鸡群的女人。”
杰瑞密赌场果然很小,维尔却差一点点就没有看见她。
幸好雪茄引起他的注意。
否则,他会一眼也不多瞧地从那个年轻人身旁走过去,只注意到他的穿着是追求时髦的年轻职员通常会喜爱的风格,以及赌轮盘的运气似乎不错。但在经过那个年轻人背后时,维尔因闻到雪茄烟味而嘎然止步。
伦敦只有一个菸草商贩卖这特制的雪茄。就像一周前他向演员葛小姐指出的,它们异常细长。他原本还可以告诉她,那种雪茄的菸草是特调的,有限的存货只为他保留。在某些社交聚会上,在严选的一群识货行家中,维尔很乐意将雪茄与人分享。
但他已好几个月没有参加那样的聚会。而卫乔伊说她会在这里。忍住微笑,维尔稍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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