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打算当着这些喧闹小文人的面,小题大作地归还她的铅笔,同时以适当的影射暗示她昨夜在出租马车里弄丢的,不仅仅是铅笔。
等他大功告成时,她会深信他确实就像大家认为的那样放荡淫逸、自高自大、没有良心、令人厌恶。再来几个暗示就足以使她相信,遇到崔博迪和朴小姐时,他才从附近的妓院出来,而且那时早已忘记鲍玛俐的存在。
因此,他不可能保释鲍玛俐,叫她去找他的经纪人安排她离开伦敦定居,好让他不必再听到或想到她和她生病的婴儿。
如果他曾成就任何善行,维尔会表明那都是崔博迪一人所为。
以计划来说,这个计划相当高明,尤其他是在濒死的痛苦中想出来的,而他之所以濒死则是因为夸克弗俱乐部以劣酒冒充香槟,和他总共只睡了二十二分钟。
但一在门口看到那个金发蓬乱的女孩,维尔立刻把这个高明的计划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回想起淡淡的红晕和加速的呼吸,他彻底放弃原来的计划。
他误会她了。她并不完全是她使世人相信的那样,她并非完全不受他的影响。要塞并非坚不可摧,他发现了一条裂缝。身为自高自大、没有良心、令人厌恶的浪荡子,他有义务攻入要塞,即使必须一块砖头、一块砖头地拆除她的防御。
说得更确切点,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拆除,他在修正时露出危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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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福郡 布列斯雷庄
昂士伍公爵与葛小姐在蓝鸮酒馆相遇后的星期一,十七岁的莫丽姿小姐和十五岁的莫艾美小姐正从《耳语报》里看到事情的经过。
她们不该看渲染丑闻的报刊,她们甚至不准读每天送到布列斯雷庄的正派报纸。她们的姑丈麦尔斯爵爷每天拨时间朗读报上他认为适合纯真者的部分。虽然他的耳朵和眼睛并没有那么纯真,因为他成年后一直在政坛打滚。私底下,他什么都看,包括渲染丑闻的报刊。
两位小姐今夜在卧室就着火光看的报纸,来自楼下等待收旧货者取走的一叠书报。
一如以往,这份报纸也将在她们努力搜集监护人的消息后,立刻付之一炬。
她们的监护人是第七任昂士伍公爵。她们是查理的女儿,罗宾的姊姊。
她们低头看报时,火光照亮她们的赤褐色头发。看完监护人和葛小姐在夸克弗俱乐部以及蓝鸮酒馆短兵相接的报导后,两张青春的面容同样出现既困惑又有趣的表情。
“他‘护送’她离开夸克弗俱乐部时,在出租马车里一定发生了很有意思的事。”艾美说。“我早跟你说过,醋坊街不是结局。她把他打倒在地,那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丽姿点头。“还有,她显然很漂亮,否则他肯定不会亲吻她。”
“而且很聪明,我真想亲眼看见她使出那一招。假装晕倒的部分我懂,上钩拳我也想像得出来,但我还是想像不出她如何使他跌倒。”
“我们会想通的。”丽姿自信地说。“我们只需要不断尝试。”
“我可不要尝试抽雪茄。”艾美扮个鬼脸。“至少不抽强恩姑丈的方头雪茄。我试过一次,害得我几乎吃不下东西。我无法想像她如何能抽雪茄而不吐得维尔堂叔满身都是。”
“她是记者,为了采访早就进入不知多少肮脏地方。她能抽雪茄是因为她的胃很强。如果你的胃够强,你就不会呕吐了。”
“你觉得她会不会写他?”
丽姿耸耸肩。“咱们只有等着瞧了,下一期的《阿格斯》后天出刊。”
但它最快也要星期四才会送达布列斯雷庄,然后它会经过总管在内的好几手,才加入那叠旧书报。
她们两个都知道在它送达后至少还得等上一个星期。强恩姑丈从未朗读《阿格斯》上的文章,更别缇是虚构的小说《底比斯玫瑰》。它淘气的女主角——那是含蓄的说法——可能会对少女易受暗示的心灵,造成令人遗憾的影响。
如果知道妻子兄长的两个女儿认同兰妲,他会大为震惊。幸好他也不知道她们把坏坏的狄洛视为英雄,否则麦尔斯爵爷会断定她们悲伤过度导致心智失常而请医生来。
但丽姿和艾美很小就学会忍受悲伤。如今,在失去心爱的父亲两年后,又失去宠爱的小弟将近一年半后,她们逐渐恢复对生命的天生热情。
世界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黑。阴郁的时刻一定有,但阳光同样也会有。她们的监护人就是一道耀眼的阳光;在布列斯雷庄单调乏味的生活里,他的所作所为带来无尽感同身受的兴奋与刺激。
丽姿为漫长等待而长叹一声后说:“我敢打赌桃茜姑姑的友人来信一半都在写他。”
“我怀疑三姑六婆知道的会比《耳语报》多,她们得到的消息都是二手或三手的。”艾美望向姊姊。“我想爸爸可能不会赞成我们查探桃茜姑姑的信件盒。我们不该打它的主意。”
“他更不会赞成没人把我们的监护人的事告诉我们。”丽姿说。“那样很不尊重爸爸,对不对?毕竟他当监护人是爸爸指定的。别忘了爸爸都会在看着朋友的来信时笑着说:‘听听你们的维尔堂叔这次又做了什么,那个惹祸精。’”
艾美微笑。“‘好个惹祸精。’他会说。‘道地的莫氏惹祸精,像你们的爷爷和那些叔公们一样。’”
“最后一个旧品种的莫家人。”丽姿引述父亲的话轻声说:“‘维尔的意思是真实。’”
“‘亚文的意思是值得敬畏的朋友。’他是罗宾的朋友,对不对?”(译注∶亚文为莫维尔另一个名字。)
“值得敬畏的朋友。”丽姿眼睛发亮。“他们阻止不了他。罗宾临死时他们不让我们靠近,因为大家都很害怕。但维尔堂叔不怕,”她握住妹妹的手。“他忠于罗宾。”
“我们要忠于他。”
她们相视微笑。
丽姿把《耳语报》扔进火里。
“好啦,至于那些信……”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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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别勒得这么紧。”莉缇不悦地说。“这玩意已经硬得使我无法动弹了,你不需要再把它弄得使我无法呼吸。”
这玩意指的是类似紧身褡的东西,巧妙设计来使女性的身材变成男性的身材。
莉缇厉声斥责的对象是梅莲娜。
以前和莉缇在伦敦贫民窟一起玩耍时,莲娜是很精明的小偷。如今她是更加精明的高级妓女,她们的友谊经过多年的分离和职业的更换仍未改变。
她们此刻置身在莲娜位于肯辛顿的低调昂贵住宅内,高雅但杂乱的更衣室里。
“不紧不行。”莲娜回答。“除非你希望你的男性胸膛往一边,其余的身体往另一边。”她把系带打的结狠狠拉扯最后一下,然后退开。
莉缇审视镜中的自己。因为特制紧身褡的关系,现在的她有着像鸽子一样的胸部,外表看来极为时髦。许多男人靠垫肩、垫胸、束腰来呈现这种外表,昂士伍除外。他衣服下的男性形体货真价实,毫无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