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抓我,妈啊——”来不及闪躲的村民最后仍是被宫残月给追上。村民们嫌恶他,宫残月怎不知道,但事关天音安危,他不得不向他们打探消息。
宫残月一脸悲伤地望着村民惊恐不安的表情,软声问出村民们早已不知听闻多少次的问话——“请问村子里有没有人曾在溪里救上一名姑娘,她当时身着白衫,年约十七、八岁……”
“没有没有,臭恶鬼,你到底要问几次才愿意放弃!”村民答话之后,急忙转身躲进屋里,将大门紧紧闩了起来。
自天音失足落水那日,宫残月天天四处搜寻天音。一整个月,他几乎没什么吃也没什么睡,全部精神就耗费在打捞与游荡上;甚至就连失足落水的无名女尸,他也怀抱着最坏打算前去指认。
“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不见?”宫残月脸埋在宽大的掌里喃喃自问。
接连数日的疲倦舆失望已将宫残月折磨得不成人形,衣衫褴褛不说,他还因少吃少眠而瘦得形销骨立,每回进溪里打捞,都得再三提醒自己不能仰头倒下——天晓得他多渴望双眼一闭,尾随天音沉入湍急的河水里。
此身已为情有,又何忍死耶——常隶那两句话说的对,可是没有天音的世界,他何能独活?
支撑着宫残月不放弃的信念,便是他与天音上山当时,她甜蜜蜜的提醒——
“我相信我等的那个人就是你,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定会找到彼此。”
人活见人,人死见尸,未见天音尸体一日,宫残月便坚信天音一定还活着。他答应过她,只要她活着,他决计不能将她抛着,胡乱求死。
宫残月失魂落魄地晃出村落,直到不见他身影,才见两名青年自屋后走出。
此二人姓崔,个儿较高的是哥哥崔成,个子矮的是弟弟崔功。
“大哥,瞧恶鬼那个样子怪可怜的,我看我们还是告诉他实情……”
“笨蛋!亏你还是我弟!”崔成猛一敲弟弟脑勺。“你忘了你刚喊他啥名!‘恶鬼’耶!像曼殊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跟他扯上关系……”
崔家兄弟口中的“曼殊”,便是残月苦寻不至的天音。那日天音自上游被溪水冲下,刚好被眼前两名青年救起。因落水时撞伤了脑袋,天音醒来之后,竟全然忘了她自个儿姓名,也忘了她为何会跑到马鞍山上,甚至还失足落水。
因为崔家兄弟救起她时,发现她身上夹了几片曼殊沙华的花办,于是便将她唤作“曼殊”。经过一个月的休养,曼殊的外伤是已痊愈,只是先前记忆,仍旧记不太清楚。
“我可警告你!绝对不可以把曼殊的事情跟外人提起,你若不小心泄漏,看我怎么对付你!”
哥哥喜欢曼殊,所以在救起她当时,早已动了私心想将她留在身边。崔功怎么看不出兄长那点心思,他唯唯诺诺地答允。
第9章(1)
宫残月离村的同时,天音刚好也正步出崔家大门,她打算到屋后的树林里走走。不知怎么搞的,自身体痊愈后,她很喜欢往这林子里跑。只要身处在这片林子里,一股安全感便油然而生。
天音立在林径中央,仰头享受着林荫间筛下来的天光。太阳将她整个人晒得暖呼呼的。
“该到菜圃里摘点野菜回家了。”天音喃喃自语地垂下头,正待转身,林道间突然跳出只雪白小兔,只见它摇着长长的耳朵,鲜红色的眼睛友善地瞅着天音看。
“不能到这儿来噢!”天音出声赶着。崔家兄弟可是村里有名的猎手,若被他们瞧见家屋旁边有野兔出现,不当场拿弓箭射死它才怪!
可说也奇怪,不管天音怎么嘘它,白兔就是不走,甚至最后还咚咚咚地跳到天音面前,捱着她脚休息了起来。
“我还真是头回见到这么亲人的兔子——”天音没辙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将白兔抱在怀里。那绒绒的触感引来她几声轻笑,随后便见她举脚往前走。
她打算将它带离这危险地带,至少,不用那么快地见它丧命在崔家兄弟的弓箭底下。
走着走着,直到确认距离崔家够远,天音这才将白兔往树丛里一放。可白兔却停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天音,天音惊讶地皱起眉,觉得这兔子似乎想告诉她什么。“你——是想要我跟着你吗?”
白兔想当然不会说话,它只是安静地摇摇雪白的长耳朵,匆地往前跳了两步,然后又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天音。
天音愣了两秒,终于敌不过心底的好奇,跨步跟在白兔身后。
“你到底想把我带到哪里?”
话声方落,只见白兔一个转身突然跳进了树丛里边,就这样丢下天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音傻眼。“我该不会是被捉弄了吧!”只见她一边低语,边转头环顾四周,突然,她发现前方大树下好像有个人影。
那人怎么会坐在那?天音瞪瞧着动也不动的人影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走近身探望。
虽说忘却了先前的记忆,可天音悲天悯人的性格仍旧和从前一样。踮着脚尖走到身影面前,天音正要伸手摇摇对方,原本屈身熟睡的宫残月察觉异状,倏地将眼睛张开。
两人双眼一对上,只见宫残月泛着血丝的黑瞳满是惊喜。“天音!”
“啊——”
还来不及张口说话,神情激动万分的宫残月已一把将她紧搂在怀里,仿佛想靠身体的接触来确认怀里的人儿不是出于幻觉。不是,不是幻觉,她是真的,她真的是天音。
“我找你找得好苦!”整整一个月来的焦急与担忧,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报偿,宫残月用着发颤的手轻触着天音的脸颊,几乎是泣不成声。天音惊愕地看着宫残月的双眼,虽然她不认得他,可说也奇怪,见着他哭,她竟也忍不住心痛了起来。
为什么这人给她的感觉,竟是如此熟悉?
“你认识我?”
宫残月猛地一愕。“你说什么?”
“我不记得你,”天音一睑抱歉地看着他。“我也不记得我是谁,我只知道崔大哥他们叫我曼殊。你认识从前的我么?”
“你是怎么回事?你不记得我?我是残月啊!宫残月!”
天音仍旧摇头。“对不起,我是真的想不起来……自我醒过来之后,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噢!”连连的逼问像是引发了她的头疼,只见天音哀叫一声,一脸难过地捧着脑袋。
“你怎么了?”宫残月紧张地搀住她身体。“你没事吧?”
“我头好疼……”
宫残月急忙将天音搀扶坐下。他一脸担忧地注视她发白的俏脸,直到此刻,天音遗失了记忆这桩事实,才真正地进入残月的脑袋。天音忘记了他,那她先前的承诺呢?她对他的爱意,那些事,现今是否还可以算数?
宫残月这厢还没理出头绪,但他身旁的天音早已慢慢回复平静。她转头瞧了宫残月一会儿后,缓缓开口问道:“你说我叫天音?就姓天么?”
“不,你姓唐。”宫残月将天音的身世简单说明了一遍。
天音听得一脸恍惚,她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自己怎么会全然记不得了?
“你说我叫唐天音,爹爹是前朝有名的太医唐天尧——那我跟你呢?我们俩之间是什么关系?”
宫残月正要说话,前方突然冲来一道黑影,宫残月一时反应不及,脸上捱了对方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