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天音一边回答一边往前走。“他们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一对,虽然我爹会取笑我娘,可是我爹看着我娘的眼睛,总是笑咪咪的。像刚才我提的馄饨,我爹知道我娘爱吃,所以一在山上定居,他马上找了个厨子学了包馄饨的技巧。每回他进城卖药,回家包袱里总少不了几斤面粉。”
所谓“君子远庖厨”,在天音那个年代,还没几个男人肯进厨房做羹汤。天音几句话即勾出了唐父温柔的形象,宫残月恍然明白,原来天音的善良温柔,是其来有自。
“那你呢?”他突然问道
“什么?”天音不解地看着他。
“你喜欢什么东西?”
“问那做什么?”
“我想要对你好,我希望——当你说起我时,嘴边也会有这么漂亮的微笑。”宫残月边说,边伸手轻碰碰天音唇角。
天音抬眼看他,登时醉在他温柔多情的黑眸里:只见她双颊倏地染红,似水的眼眸泛出梦幻的光芒。
在这一刻,两人眼中只有对方。
“我喜欢你的笑脸,”天音看着他喃喃说道:“只要看着它,我就会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一阵烫热从脸颊直上耳根,只见宫残月不安地动了下身体,挲挲鼻间直过半晌,才听他小声答道:“我尽量。”
他在害羞呢!天音温柔地笑着,正想张口说话,身后突然传来杀风景地一喊。
“前头到底谁挡在那儿?快往前走,别耽下来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直到这刻,两人才蓦地惊觉自个儿身在何方;只见两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举步往前跑。
“真是好糗……”待两人钻进无人的巷弄,天音终于克制不住地笑了。
宫残月回头注视街道,重又回复先前喧哗扰攘的景象,才多久时间,旁人已忘了两人的存在。
“你说的布庄在哪,远么?”
天音揩揩笑出眼角的眼泪,终于抑住了笑意。她伸手往前一指。“就在前头,有没有看见一扇门上悬着蓝色布帘的屋房?就是它。”
“现在过去?”
“我去就好,你在这等我。”天音拍拍他手,抬头看着他笑。“布庄里有许多织娘绣工,再加上地方小,我怕你不适应。”
她什么都帮他想好了。
宫残月目送着天音离开,直到她纤瘦背影进了蓝色布帘,他这才想起忘了将银袋交给她。宫残月举步离开巷道,就在这时候,他身后下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喝。
“这个死老太婆!你走路有没有在看路啊!”
宫残月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男子高坐马上,一名老妇摔跌地上,捂着膝盖雪雪呼痛。
“少在那装了臭老太婆,大爷不吃你这套,滚边去,少在那挡路!”马上男子压根儿不管老妇死活,骂完便手一拉缰绳,竟想从老妇身上跨过。
一股气在宫残月心头翻搅,正要插手介入,突见一名身着白色罗裳的美妇,自街边铺子里奔了出来。
“站住!”美妇大喝。“分明就是你不对,路上这么多人,你还策马狂奔,倘若今天躺倒在地的人是你娘亲,你作何感想?”
“你胡扯什么啊你!”男子一恼,短鞭一挥便想打人。怎知手还没落下,两道寒光突地挥至,男子表情一愕。
“你,你们想做什么?!”
宫残月转头瞥视与他做同个举动的男子。男子有张白皙俊美的面孔,凤眼朱唇,若非他脖上喉结与身上装扮点出他的男子身分,否则宫残月当真要以为,他见着了个倾城佳人。
男子是“扬州第一侠少”常隶,方才现身喊人的美妇,是他的妻子白初蕊。两人打算前往徐州,昨晚刚好在小镇上落脚。在冲突发生前,常隶与白初蕊刚进干肉铺子里要买路上粮食,怎知常隶一个分神,妻子便又招惹上了麻烦。
瞪着吓得脸发白的男子,常隶冷然一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想对我妻子动手!”
原来他与那美妇是夫妻,宫残月一听,便即刻把剑收回。
“谢公子拔刀相助。”白初蕊朝他温婉地笑着。
宫残月瞥她一眼,摇了摇头后便转身走人,他还赶着帮天音送钱袋过去。
“大婶,您脚没事吧?”
宫残月虽背对街市朝布庄走去,可白初蕊与妇人的对话,还有被教训男子的哀号声,犹能清晰入耳。正要举手掀帘,一颗小头突然从里探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天音一脸讶然。
宫残月朝她笑笑。“忘了给你钱袋。”
“这点银两我身上有。”天音拍拍手边的包袱。“买好了,可以走了。”
转身回街上,方才倒地的老妇已被白初蕊搀到一旁,至于被常隶逮着的男子,则是一脸苦色地卸下马背上的鞍具,乖乖跟在马边慢走。白初蕊回头见宫残月,美眸立刻凝出笑意。
天音一脸诧异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她有些吃味地说:“那姑娘长得还真是漂亮。”
宫残月看了天音一眼,好似可以感觉出她眸里的不安,不消她问,他即开口说明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瞧见常隶与白初蕊鹣鲽情深的模样,天音心头顿时一松。女人嘛!看见其他漂亮姑娘出现,心头难免多了几分忐忑。
天音望着白初蕊微笑示意,白初蕊也同样含笑回礼。正待四人擦身而过,白初蕊突然捂着肚子哀叫了一声。
“怎么了?”常隶紧张地问。
“我的肚子,好疼!”
“该不会是动了胎气?!”常隶脸色一白。
白初蕊怀孕已三月,返回徐州正是为了待产:她自怀孕后从没害喜症状,本以为可以平安抵达,所以两人才会支退一干随从,轻骑动身,怎知白初蕊会在这时候腹疼不已……
“来人,医馆在哪?大夫在哪?”
常隶打横抱起白初蕊,旁人急忙将他俩领进医馆。天音有些记挂地停下脚步观看,想说他们人进了医馆应该没问题了。没想到医馆里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大夫不在!”
天音听了,马上拉着宫残月往医馆冲。
“我不管,无论如何你们都得马上将大夫找来……”常隶正在药房里大吵大闹,只差没把人家屋顶掀了。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莫怪常隶反应过度,实是因为白初蕊早已痛得冷汗直流——他素来最疼他这个妻子,见她难受,那可比剜他心头肉还痛。
宫残月帮天音排开围观的人潮,个头娇小的她一脚跨进医馆里,就说:“让我瞧瞧。”
常隶还来不及细问天音底细,她一下已蹲到白初蕊身前,按着她脉搏凝神探测。常隶习过医理,一见天音把脉动作,便知她绝不是一般胡骗的卖药郎中。
“你相信我么?”天音看着常隶问道。
“什么?”常隶皱眉。
“我要开一帖药方读夫人服下,就不知你肯不肯相信我。”
常隶瞧瞧天音,又望望她身后的宫残月,他俩眸中那抹确定,让他毅然决然点头同意。
“你开吧!”
天音嫣然一笑,随后起身跟医馆小厮借了笔跟纸,不过几眨眼即开好药方。“照这药方抓药,五碗水煮成一碗,动作快。”
小厮即刻照办。
“你还好么?”常隶帮不上忙,就只能坐在白初蕊身边帮她拭着额上汗滴。白初蕊痛得浑身发抖,早已无能佯装坚强。忍了约莫两刻钟,小厮端着烫热的药汤现身。
“来了来了。”
“一口一口舀着慢慢喝,很烫。”天音在一旁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