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们坐在桌旁喝着香甜温热的咖啡,让咖啡缓和升高的肾上腺素。当柏恩对沙女士坦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婕安不发一语地坐着,脸色苍白。柏恩省略了大部分的事情,当然也没提到“女王之心”,只解释在探险时杜雷蒙杀了婕安的哥哥,因为他们三人是目击者,所以也被迫杀。他并未解释太多,然而沙女士也不再继续追问。她以一种相当令人惊讶的淡漠态度说道:“我的人在明天早上会把尸体运到内陆。不能将他埋在屋子附近,会产生臭味。”
柏恩怀疑杜雷蒙死后会比生前难闻多少,但是他并未说出这项评论。他们之中没有人提到要通知有关当局,因为生活在这种孤立村落的人习惯自己解决事情。
“沙女士,”婕安说道。“我可以借用你的设备吗?”这是自从她向沙女士谢过咖啡后所说的第一句话。老女人亲切地点点头,并用手指向屋子的后方。婕安离开座位。柏恩看着她,注意到她低垂的头。“她会没事的,”沙女士说道。“她很勇敢;她毫不犹豫地攻击,并未浪费时间在歇斯底里的尖叫或绞扭双手上。”“我知道,”柏恩说道并且微笑。“她拥有比十个普通人加起来更多的勇气。”十秒钟之后柏恩猛然醒悟,快速地站起身。他跑到他们曾经睡过的阳台上。他的背包不见了。
“怎么了?”沙女士问道,随着他冲出来。
他奔向码头,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诅咒。他看到婕安已经踏入救生筏中,镜子似的河面正藉着星光映出她的身影。当她猛拉绳索发动引擎时,柏恩大叫着。当她拉第二下时引擎发动了,救生筏开始驶离码头。此刻柏恩用力地踏着脚下的木板,她就在五十码之外,随着每一秒的增加而远离。柏恩无助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的双拳紧握,口中重复着每句他所知道的脏话。沙女士走到他旁边毫不掩饰地问道:“她为什么逃走?”“我们有过争执。”柏恩说道。他将手指插入潮湿的发中。上帝,他无法相信他是如此地愚蠢。他差点就要脱口说出她有多么勇敢;他早该知道她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失败,并一直等待这种机会。
“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不和,而非普通的争执。”
“是很严重没错。”他喃喃地道。
“如果你找到了她会怎么做?”沙女士怀疑地问道。
柏恩想到数种暴力的方法,但随之又放弃了。“吻她,”他终于说道。“和她做爱。”他的膝盖颤抖,柏恩用力地坐下。“我爱上她了。”他坦承道,瞪着漆黑的河水。
“啊!”沙女士笑道。“或许你不像我想的那么笨。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你可以去追她。”
“我没有船,女士。”
“何必浪费时间驾船?”她低沉地说道。“用我的飞机快多了!我亲自载你去。”
柏恩抬起头,希望在他体内突然燃烧起来。“我有机师执照,女士。”
“那么你可以自己驾驶,但是如果你不把飞机还我,我会找到你并处以适当的惩罚。哈!你必须开始准备了。她有多少汽油?”
“足够到下一个村落,但是之后她就得补充燃料。”
“那么你就得在那儿等她。”
婕安一直保持在河流中央,沿着宽广、闪烁的河岸航行。她成功了,但是却未感到丝毫的胜利感。她觉得疲累更胜以往。晚上所发生的事已从脑海中摒除。她知道单独一人在救生筏中要勇敢地面对河流,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他们到达玛瑙斯之后,她将不再有机会从柏恩那儿夺回“女王之心”。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所以她便加以利用。
她可能再也看不到柏恩。事实上,她还希望他能够追上她,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已经看过那里的船;虽然有一些老旧的汽船,但是却无法追上这艘敏捷的救生筏。她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站在摇摇晃晃的码头上,嘴里不断沮丧地诅咒着。
她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抵达玛瑙斯。食物不成问题;他们把补给晶留在船上。燃料将是她唯一的问题,因为她没有钱,她会拿食物去换取燃料,反正饥饿伤不了她。如果她无法得到燃料,她会用桨划。如此一来柏恩就有机会追上她,但是现在多想也无益,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灰白的黎明即将照亮天空,在几秒钟之内黑暗将被驱散。丛林中充满了鲜明动人的色彩,比北方气候的丛林还要丰富,赶走了夜晚的单一色调。或许在数周之内她会再度回到内地,这次探险队将由政府赞助。他们会依着全球性的策略,一旦进入盆地之后,就由轨道卫星处获得正确的座标位置。之后他们可以坐飞机抵达那里,或许清出一场地做为直升机升降的平台,或是修建一座跑道;盆地可以轻易地容纳一座跑道。石城再也不会和原来一样,但是探索它的人们或许会心怀虔诚地守住那里的秘密。
她的胸口因痛苦而悸动,但是她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一架小飞机越过她的头上令她吃了一惊。因为她刚刚才想到直升机和飞机,但那只是抽象的念头。她已有好几个星期没见过这种文明的象征,这架飞机的声音令她觉得刺耳。
她停下来检查燃料,只有一个油槽中剩下几时的油。假如她无法成功地抵达下一个村落,她将试着和河岸篷屋中的居民以物易物。无论如何,她会抵达玛瑙斯。她就是拒绝放弃。
她没有手表所以无法知道时间,但是藉着测量太阳的位置,她预估将在上午九点至十点到达下一个村落。摇摇欲坠的草屋架在支撑物上,沿着河岸排成一线,只剩下不到一时的燃料,她别无选择只能停下来。
景象和昨天的相似,小孩跑到码头边,他们的父母站在后面。但这次是位男士出来欢迎她,一位穿着热裤、凉鞋,戴顶宽大草帽的肥胖绅士。他赤裸的胸部布满浓灰色的卷毛。
他的第一句话即断定地说道:“小姐,你是一个人?”他浓密的灰色睫毛不赞成地眨着。
“这只是一次意外,”她说道。“我必须到玛瑙斯。”
“但是这不太好吧,太危险了,而且你需要一顶帽
“是的,是的,当然了。”他说道。“但是你得到我家来,我太太会给你一顶帽子,以及一些清凉的饮料解渴。”
她犹豫一会儿。“谢谢您,那很好。但是我身无分文,先生,您是——”
“莫,”他答道。“莫瑞斯。我太太叫安琪,而她真是位天使,你会看见她。别担心钱的事,小姐。你孤单一人又需要帮助,我们会为你设法。现在来吧,来。”
他叫其中一个小孩隐住救生筏,并温文有礼地伸出一只手帮助婕安上岸。她拾起背包并接受他的帮助。一位非常吸引人的女人,至少比莫先生年轻二十岁,出现在阳台上。“瑞斯?”她喊道。
“我们有一位客人,天使,”他也喊回去。“一位需要帮助的年轻可爱的小姐。”
莫先生一定需要戴眼镜,婕安想着,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可爱?她必定因为极度的劳累而显得憔悴,头发也已经两天没有梳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