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睁开眼,对他一笑——真正的笑,不是那种令他发抖的笑。“我没事,只是觉得累。如果真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叫醒我,我保证明天会觉得好多了。”
他不能离开舵——在这一带不行——否则他会拥她入怀呵护她,直到她入睡。他总是有股想宠爱她的古怪冲动。而这简直荒谬极了,因为她是他见过所有人——包括男人或女人——当中最能干、最顽强的一个。
他说:“它通常持续多久?”
“什么?我的经期,还是你以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阻止你,只要兴致一起就想和我做爱的奇想?我的经期持续四到五天,至于你的奇想,我还没见到它有终止的候。”
他咧嘴一笑。啊,他多爱她这么伶牙俐齿地和他说“不知道你是打哪儿学来月经来潮时不能做爱的念头”
“因为我不想、’不要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我想它决定了一切。”
他口气中的遗憾令她低笑出声,更舒适地偎进吊床。“对了,若不是你表现得那么明显以为自己会吃闭门羹,根本没想到拒绝和你去‘散步’。谢啦,我本来是想在的食物里动手脚的。”
有一会儿,他愣在那儿,继而放声大笑。“下一次,甜心,运用你自己的判断。”
“我是啊,”她得意地说道,再次合上眼。“我知道如在碰上个好主意时,认出它的高妙。”他仍然在低笑。“好好睡一觉,甜心。”“谢谢,我会的。”
几分钟后他再度回头,看到意味着熟睡的均匀呼吸,露出微笑。即使在她撒泼、发飙时,都比他过去任何时来得有趣。他会想出一个法子让她留在玛瑙斯。那个晚上她睡在他怀里。原本她以为他们又会睡在吊床上,但他铺开睡垫,惦记着她不喜欢睡觉时毫无屏障隔绝那些到处游走的小虫,因此挂起蚊帐形成一个小帐篷。她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这是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他们离开山区后马上觉得热气逼人,虽然分开睡一定凉爽许多,可是两人都未曾如此建议或移动位置。随时碰得到他,让她感到更快乐,虽然她也喜欢逗弄或激怒他,但他的拥抱仍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大约只剩一个星期了。他曾说回玛瑙斯所费的时间会比上溯时来得短,因为他们顺流而不是逆流。她要尽可能抓住能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一旦他们抵达玛瑙斯,事情的变化将会非常快速。她得做完她必须做的事,然后返回美国。
但此刻她躺在他怀里。
他们再度回到船上,使得每一件事变得如此简单,让她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几乎感觉像在度假;而原本看来简陋和不合用的卫浴设备,现在显得非常的豪华。在酒精灯上煮东西则是另一项快乐,即使食物的种类有限却令人满意,因为他们能悠闲地享用每一餐。他们各有一套换洗衣物,那是跟补给品留在一起以备不时之需,而且她有私人用品。生活虽然简陋,但却不错。
他们开始驶经铁皮房舍。它们建在河边高起的部分,是“文明”入侵的象征。现今并没有很多,但越深入到下游就越多,且以雨后春笋般的数量在河上排列着。这些只是个人的住处,但很快地就出现了成群的屋舍,只靠定期往返于河面的商人来与外界联络。
两个小孩从一间孤立的房子跑出来,用力地挥手,或许认为柏恩和婕安是商人,抑或只是很兴奋看到船。婕安也对他们挥手,他们在生活中很少有值得兴奋的事。“你常做向导的工作?”她懒散地问道,想像着一生永远在河上与丛林中度过。
“我想做就做。我通常喜欢在两个工作间有休闲的时间,休闲时间的长短取决于工作时间。如果只有一个星期去带一些想体验“真正的”亚马逊河的游客,那一星期的休息就够了。虽然大部分的工作时间都比较长,而上一个工作花了几个月,我本来计划休息一个月才接下一个工作。”
她靠着一根柱子,表情犹豫。“在石城的最后一个早晨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柯提文要对你开枪?那就是杜雷蒙离开的原因?”
“我猜是的。”他感到不舒服。“他们一定事先安排好了,柯提文的开枪是给杜雷蒙的信号。”
“但是为什么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宝藏,没有理由发生这种事。”
他应该知道,当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时,她灵活的头脑会开始将所有琐碎的事拼凑出来,注意到破绽。“我早上起来,离开帐篷,柯提文一定以为我要做某件事,因为他跟踪我。他很难接受早就没有钻石了,且神庙里并没有充满黄金。”
“当我爬出帐篷时,杜雷蒙并没有要射杀我,他只是对着我狞笑。”
“也许是把你留到最后,”柏恩皱起眉头,心中对这想法感到愤怒。“他按顺序来。”
“我希望我能想到拿手枪,而不是手电筒,无法相信我竟然这么笨。”
“我很庆幸你没有开枪,”他说道,内心为这想法颤抖。“你一定要照我的话做,如果你不听,我一定大发雷霆。”
“但如果我开枪,瑞克也许还活着。”
“也许不会,当子弹射出去之后,就不用再想了,你也可能射到他。意外造成后,就不要再玩‘如果’的文字游戏,愚蠢且浪费时间。”
他简单的逻辑使她发笑,虽然有点悲伤,但柏恩从未浪费时间在后悔上,他总是慢慢地克服它,全心全意、冷静地下定决心。玩世不恭、感性的幽默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另一面,低估他的人是自寻死路,她起先也低估他,但很快地发现错误,而且永远不让自己忘记。柏恩是那种稀有人类——冒险家、探险者,他为自己定下规则,并严格遵守,他的声明与警告非常有效,因为没有人会对他的话产生怀疑。
没有他的生活将会是多么地无聊、平淡,惊喜永远围绕在他周围,他比生命本身更加地精力充沛、,危险及雄伟,任何其他的男人如何与他相提并论呢?
“我以为你是喝醉酒的流浪汉。”她说道,眼睛闪烁着光芒。
他的眉毛弯起来。“我倒以为你急切地想被摆平。”
“喔,是呀,那是你最关心的事了。”
“没错,女士,”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至少你从一而终。”
“以前是,现在也是坚持如此。今天可以吗?”。和她每天所做的一样,微笑着摇头。“明天。”“明天可以,为何今天不行?’, “因为我这么说。”“你已经尝到权力的滋味了。”
她对他送个飞吻,脸上仍挂着微笑,眼中的阴影已经消失,看起来很快乐。他要这表情永远停留在她脸上,他要她每天早晨微笑着醒来,满眼慵懒地转向他,把手放在他的胸前。
午间的热带阳光猛烈地照射着他,但突然变得不如向他猛击的事实来得一半明亮。他的瞳孔扩大,阳光刺痛他的眼睛,几乎使他目盲,他紧抓着舵轮,好像那是救生索,他试着调整呼吸,试着要使整个世界回复平衡。他已下定决心要将婕安留在玛瑙斯,以便与她保持“关系”,天杀的,无论那暗示了什么,对他来说是很简单、很直接的。他要她在身边,他想与她共枕,理论上,那意味着共同生活,虽然他从未想到这么远,但对这想法,他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喜欢它。当这事实震撼着他的时候,所有的事都具体化,不再习惯性地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