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震惊?她的手下们全是云家庄当年培养的,可以说是相互竞争过,彼此熟得不能再熟的好伙伴。傅临春在她宅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大惊小怪……
她回过头,正要下最后的棋子,再去见杜连之,哪知她瞥见一个动作。
她用力眨眨眼。
他看向她,笑道:「妹妹要冠别家的姓,可也得先在这盘赢了我。」
她再看看棋局。
「嗯?换妳了。」
「……」他娘的!见鬼了!她骂道:「你藏什么?」
「藏?」他讶道:「藏什么?」
「你藏了我两颗白子!我看见的!小古,过来,说,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小古面色一变,摇摇头。「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先去招呼杜公子了……」连忙退出,嘴里咕哝:「输了就输了吧,也不必太计较了。」
她狠狠白小古一记眼,再看向傅临春,骂道:
「傅临春,你别玩了,把棋子拿出来,有品的人不干这种事的。」
「我有品?」他笑得愉快。「论棋艺,我确实不如妳。妳知道为什么吗?」
她憋着满肚子内伤,咬牙道:「为什么?」
「因为云家庄没什么人愿意跟我对弈啊。」下盘棋要下许久,因为他容易心不在焉,棋局输赢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也没有什么棋艺高低的执着,自然培养不出什么棋艺来。
他功夫高,是为了保护云家庄,这是他该担的义务;他饱读诗书,是为了云家庄,这也是他的义务。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所求」,而这个「有所求」早就藏在心底许多年,自己不曾正视过。
「现在我赢了,我可以说我想要什么吗?」他柔声道。
她一愣,有点不甘心道:「明明是你藏棋子的。」
他长叹口气,拍拍衣袖。「那妳来搜吧,搜得到我就认输。」
她瞠目结舌。要她去搜他的衣物?一层层的剥下看个仔细?
「嗯?不要?」傅临春移到她的身边,修长的十指捧起她的脸,笑道:「我也不多求,妳只要支付一吻就好了。」他要求很小的,因为是个很无为的人啊!
「……愿赌服输,向来是我做人的宗旨。」
「是么?那妳吻吧。」
她本来乱滚的眼珠又暴了。她吻?见他还真的一脸期待,她卯上了!直接勾住他的颈子,用力吻上去。
商人不做无本生意,绝不做无本生意,要啃得干干净净,十年利息全先赚回来……赚回来……她努力地吻,绝不被他的回吻给迷惑心智。
他的回吻,他的回吻……有没有搞错?她一直很好奇傅临春本性中是不是真有点像闲云公子那样天仙冷性,这样的冷性去接受一个女人会是怎样?但,现在她确定并且后悔了!
傅临春本性绝对没有闲云公子那样的清冷,当他面对众人时是温暖如午后春风,漫不经心,但当他吻上一个女人,那简直是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她很孬地想摆脱,但火焰不放过她,压着她的后脑勺,在唇舌间纠缠着她,热情到她到死也绝不会忘记这个初吻……她五体投地,认输了!
娘的!她被傅临春的火焰给烫伤了!
春天失火了,李今朝着火了!
第九章
除夕,云家庄。
「春香?」三公子进汲古阁第二道门后,看见傅临春正漠然读着一本书册。今年除夕夜,依旧由春香主持大局,但明天一早,他会带着一年一次的解药,赶回去交给今朝。
「三叔。」傅临春没回头。「你要跟我一块回去跟今朝过年么?」
「好啊,我也挺久没有见到她了,连夜赶路,十天就可以到她那里,还来得及一块过元宵小年。」三公子上前,来到他的身边。
「多亏您了。你本已退隐,又专程为了对付血鹰回来,今朝有你这舅舅,真是不枉了。」
「你俩能成一对,我自是欢喜。明明我不是她真舅舅,她心知肚明,却也还是喊了我十几年的舅舅,想来,她真的很想念她的家人。」
「是啊,今朝性子中有孩子气的一部分,我想,她到老都是如此了吧。」那语气隐隐有欢喜之感,也带点恼怒。
三公子瞄见他手上那本春香册里,那一页正写着——
「李今朝起誓,今生今世,绝不再对傅临春动心,若它日真狗屁倒灶与傅临春结秦晋之好,我必遭五雷轰顶,天打雷劈。这样你可妥心了?春香公子。」
「多谢李姑娘成全。」傅临春客气道。
傅临春垂着眸,指腹滑过每一个墨字,慢慢说道:
「我跟她在一块一年了,她还是怕雷。每次一打雷,她就怕得闹头痛。就跟当年一样,只要你逼她想,她便怕到头痛,最后,只得骗她是醉酒过头了。那一天,血鹰杀手离她极近,近到连我都怀疑,下一刻她就会死在眼前,何况是她这当事人的心情?我性子散漫,本以为既然天意弄人,从此当个陌路人,保她平安也好,所以逼她立誓,认她为妹,不料到头她还是中了血鹰……」
三公子轻声道:「这也不能怪你或显儿,你跟今朝的事,只有我知道。现在,你有足够的能力护住她,你又喜欢她,那在一块,对今朝绝对是好事。五弟一直在试你送去的麒鳞草,最多不过五年,一定能找出真正解药来!」
傅临春还是一直盯着那一页,忽道:
「三叔,你说要是哪天,她进了这扇门,看见这段曾有过的事实,是不是又会痛上一次?」
三公子张口欲言,最后只能无言以对。
「我最近常想着一件事。云家庄记史,固然是流传真相,供后世了解,但,若因此伤害到当代的人,流传后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三公子一愣。
傅临春哈哈一笑,将册子收回柜上,然后转向三公子。
「以后我该称呼你舅舅了。」
「今朝听了肯定别扭。」三公子笑道。
「我就爱看她别扭。」那语气带抹隐约的宠爱跟乐趣,他又道;「舅舅一块去前头过除夕吧,明天一早,我想尽早赶回去,亲自盯着她吃解药。」
傅临春吹熄烛火,而后一块与三公子步出汲古阁。
在封上第二道大门的同时,傅临春头也不回,袍袖突地一弹,负手离开。
「啪」的一声,烛火再度燃起,同时,烛台倒地,正落在书册之上。
火焰窜上书册,迅速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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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吃到一半的解药,差点全吐了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三公子。「舅舅是说,那个……云家庄的主子春香公子傅临春,放火烧汲古阁?」
三公子亲自看她吃完,才道:
「不,我没这么说。根据我跟数字公子们研究的结果是,前些日子华家庄老来借册,但都被拒绝了,所以对方心怀怨恨,半夜潜进来火烧汲古阁。当然,由于逮不到证据,这事就算了。」
「娘咧,比我还会说谎?」
三公子瞪她一眼。
她立即闭嘴,又忍不住问道:「他烧……我是说,华家庄烧哪方面的册?」
「烧了两万多册,还在计算重整中。春香也说了,不必太劳累,不重补也无所谓……其中有一本,是记载妳跟春香的事。」
「我跟傅临春?」
三公子委婉道:「妳待在云家庄的那一年除夕,有人看见妳立誓。」
她心一跳,直觉想到那一夜冷到骨子里的寒风,以及绝望的心情,孔海穴又阵阵抽痛,她勉强笑道:「我不知道这事也被记下……记给那么多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