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人瞥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
“无趣!”白发老人板了张臭脸,随手抓起长橹快速地划动,小舟便飞也似地在海上飞驰着。
不一会儿的工夫,绕过几处涡流之后,三人便到了岛上。
楚狂人一路走着走着,也不忘以袖间乌刀削下些许衣料,不着痕迹地落在土地之上,再以砂上一拨以固定那些衣料。
若他要逃跑,总是得知道小舟停于何处吧。
岛上几排瓦房屋宅,林荫处处,虽比下上京内街道热闹,倒也颇有村宅气概。
楚狂人被送进一处深手不见五指的屋宅里,灰袍老翁要他待到岛主和他谈完之后,才能给予另外半颗解药。
楚狂人除了相信之外,也别无他法了。这两位老者虽然言行不同于常人,但清亮双眼看来却是绝非恶类。
他背倚着墙,正调匀着呼息之际,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淡然草香。
他原不以为意,继续闭目养神,不过便在几次吸息之后,他全身气力竟一点一滴地流失了。
“可恶!”
这草香该是软筋散的异香,没有武功的人闻了只会想睡,身上有武艺之人,则会功力受制,变得与寻常人无甚异处。
他们使出这种卑鄙手段,莫非是想强押着他与岛主成亲?
楚狂人咬紧牙根,盘腿调息,努力不让功力丧失得太快。
嘎吱。
开门声让楚狂人惊醒,他扶着墙壁蓦站起身。他虽失去了九成功力,但长年锻炼之身手,还是让他较之一般人敏捷许多。
门才被推开,透进了一道光线,便又很快地被掩上了。
楚狂人只来得及瞧见一道年轻女子身影,双眼便再度陷入黑暗里。
“谁?”楚狂人低吼一声,凭着方才印象,一个跨步上前,乌钢薄刀在手,便准备制住来人。
女子闪躲过楚狂人的攻击,在衣袂飘起时,落下几抹似麝若松之香氛。
楚狂人站在原地,因着恼着自己的功力已失,心头气愤也就愈益张狂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声震屋檐。
“楚将军,您还好吗?”
楚狂人对面方位幽幽地传来一声低唤。
女子声音如莺语如水泉,温婉如丝,细滑若缎,任谁听了,耳根子都要折服的。
楚狂人闻言,浓眉一皱,表情甚为不悦。
他并不想对这个女子产生任何好感,但他的心却没法子对她兴起任何厌恶之意。
“报上名号!”楚狂人皱着眉,粗声一喝。
“先皇长公主段云罗。”
先皇长公主段云罗!
楚狂人一怔,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个答案。
“先皇长公主和皇子已经死于宫里那场政变大火之中了。”楚狂人粗声说道。
“我们没死。现今皇上较之他背后那些叛贼,总还多存着一份仁慈之心。他暗中派人救出我们两个小孩,给了我们一艘船,让几名护主的忠臣武将带着我们远走高飞。”段云罗淡然以答。
“那么带我来此的两名老人家又是?”楚狂人问。
“灰虎将军及笑脸将军。”
“原来是两位前辈。”楚狂人闻言,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两位将军当年背着皇子们沐血奋战之场景,天下传诵已久。
“当年,若不是他们两位,我及弟弟这两个没本事的孩子,即便逃出了那场杀虐,也没法子存活下来啊。”
段云罗在说话间,一股淡淡兰芷之香亦随之飘上楚狂人鼻尖。
楚狂人但觉一股热气呛入胸口,他握紧拳头,只觉得眼前女子声音,愈听愈像是诸葛小雨。
明知道诸葛小雨说起话来疯疯颠颠的,也决计不会有这番柔丝万缕的嗓音,楚狂人还是情不自禁地往前跨近了一步。
“将军……”段云罗低唤了一声,声音颤抖着。
楚狂人掐住大腿,从胸肺间咆出一声巨吼!
“你们除了软筋散之外,还用了什么?”
段云罗长吁一声,道尽心中无限事。
“迷情香。”段云罗眼眶微红地说道。
第8章(2)
“荒唐!”楚狂人大喊一声,却吸入了更多那股若有似无的雅香。他浑身着了火似地烫着,愈来愈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定然是诸葛小雨,于是整个人只想与之亲近。
“将军,失礼了。两位将军相当中意将军,他们以为正气如将军,一旦与我结为连理了之后,便会对我负起责任。”
段云罗的声音像空谷泉音,清清朗朗地流入人心湖里,让人完全没法子抵御。
“可恶!”
楚狂人在最后一丝理智涣散前,拿起手里乌钢薄刀,笔直地往自己腿上一插。
他闷哼了一声,在痛苦刺激之下,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鲜血味道亦冲淡了那股让人目眩神迷的香气。
“您受伤了!”段云罗惊呼一声,因为闻到了血味。
“死不了人。”楚狂人咆哮出声,皱眉忍着痛。
他曾经受过更重的伤,躺在战场上三日三夜都没死,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伤放在眼里。
“我已有婚配,他们不曾告诉过你吗?”楚狂人问。
“在他们心中,儿女私情又岂能抵得过家国大业。”
“我若是能由得人支配,现在早娶了当今公主了。传闻都说先皇长公主聪慧过人,你现下怎么就由着他们糊涂呢?”楚狂人斥喝了一声,皆目欲裂。
“他们不糊涂,只是见不得天下苍生苦,遂是想为百姓们求得一位真正明君。”段云罗幽幽地说道。
她又岂想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呢?只是岛上百姓全都对她恩重如山,亦全都巴望着她能与将军成为夫妻,她被逼得不得不从啊……
“若不是因为私心想掌权夺回皇位,只是单纯以为改朝换代,便能使天下苍生不再受苦,那么你们现下便可以放我离开了,因为挣天救地的真命天子已然现身。”楚狂人说道。
他对司徒无艳有信心,相信司徒大军此时必然已在最不伤人之状况下攻占了京喊。
他而今等待的,便是捷报了。
“将军此话是真是假?”段云罗激动地问道,不意其因为激动而升高之体温,却使得迷情香味道更加浓馥了。
将军……将军……诸葛小雨蹦蹦跳跳模样及灿烂笑颜冲击着楚狂人胸口。
楚狂人一咬牙,不留情地将乌钢刀更往肉里瓒深了几寸。
“我不说假话!”楚狂人从牙缝里进出话来。
“敢问将军……”
“你离我远一些!”楚狂人握紧拳头,狂吼出声。“我不想做出任何失礼之事。”
“将军,这是解药。算是我代两位将军向你赔罪吧。”
一双冷凉小手轻触了下楚狂人的手,留下一股凉香在他鼻瑞。
楚狂人心湖一震,接过解药的手腕,只差一寸便要反掌握住段云罗。
她不是诸葛小雨,他不该意乱情迷!
楚狂人一口咽下解药,拼命告诫自己。
“您隔了四个时辰才吃下解药,是故还需要四个时辰才能恢复原先功力。”段云罗说。
“软筋散及迷情香之解药呢?”楚狂人问。
“这两种味道,只要不再多闻,两个时辰之后,效力便会淡去,我现下便撤了这些香味。只是,仍要请将军多担待些,在这屋内再待上一段时间,待我查证将军之语是否属实后,自当亲自奉送您离开这里。”
段云罗柔语才落地,门扉便再次地被人打开又关上。
楚狂人低吼出声,气息粗重地喘着气。
他拔起腿上利刃,将乌钢薄刀放回手腕边。
腿上的刺痛不敌体内一波紧接一波之燥热,他起身下停地在屋内走着、奔跑着,最终仍是不敌倦意地卧倒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