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今天,我在舞台上收下一束粉红玫瑰,我看着花,认定它是我的一生。」淡淡地,以瑄解释她的「小型宴会」。
「今天是……我想起来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家的。」
他很后悔,不该在合约谈成后,让仪卿闹着上PUB,他该记得以瑄对他的要求。
「没关系,不重要。」她承认自己从他生命的重要处,退位。
「对不起。」罪恶感涌上,他圈抱住她。
「我了解你有多忙。」轻轻推开他,她……没关系的。
「要不,最近找两天,去我们住过的度假小木屋?」他提议。
「等你有空再说。」她不抱持希望,过多的希望后头总是尾随着更多的失望。
新婚时,他说公司接手太忙乱,先不去度蜜月,等上轨道,再去一趟欧州浪漫行。
她同意了,还抢在前头向公公婆婆大哥解释,说自己不想停下复健进度。然后,他公司接上手,一天天,他忙得忘记蜜月旅行,忘记他们欧洲的浪漫约定。
几次,他说星期假日带她回娘家,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阿杰来接她回去。
无数次,他望住她寂寞的背影,他从身后圈住她,告诉她,明天我一定早早回家,陪妳看最爱看的电影,而她……渐渐遗忘,电影院的方向……
「放心,我一定安排出休假。」
他下定决心,德国拿下了,等法国经营权也到手时,他会排出休假日,陪以瑄。
她笑笑,不置可否。「下楼吧,你明天还要早起。」
「好,我背妳。」
他背起她,她靠在他颈后,过去的感觉仿佛回了笼。暂且放下心事,暂且把周仪卿抛开,以瑄细细地品尝起他们婚姻中为数稀少的甜蜜。
第8章(1)
我以为时间够用,以为爱情可以等一等,等我不忙以后再谈论,也以为不管自己如何蛮横无理,以瑄会乖乖地待在原点,等我有空时,给她一点点的回馈。
没想到,失控的是我的人生。
我很自私,一直都是。我要什么、我想什么、我追求什么,我永逮站在自己的主场做自认最正确的事,我以为「矫正」以瑄的善妒对她有益;我以为赚钱养家,是男人最骄傲的工作;我认定,让以瑄和仪卿友爱、融洽相处,在我能力控制范围内……哪知道,错了,在我的自以为是里,我唯一成功做到的是逼迫以瑄一再让步妥协。
她终于反抗了,但我没考虑过自省,我只想用更强烈的压制手段逼她再度退让。我……怎么可以这样?我这种行为怎还称得上爱?
我错了,正常的我该尽全力把她追回来、正常的我该把立场对仪卿说清楚讲明白。可惜,老天不给我正常的机会,祂存心要我遗憾后悔。
*
允淮和以瑄的情况改善了?并没有!
允淮一贯的忙,他和仪卿同出同入,即使是在少到可怜的假期里,仪卿还是拿了一堆资料,到关家同允淮讨论商量。
他们有谈不完的公事和话题,那是以瑄进不去的世界,她只能在他们的世界外面兜圈圈,找不到钥匙、不得其门而入。
更然后,仪卿前脚进家门,以瑄后脚将自己关进卧室中间,一本书,她用另一个世界试着忘记楼下的世界。
以瑄话变少了,她总是若有所思、总是发呆。
她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将眼光落在允淮身上,生怕允淮误会她在抓举他外遇证据。
允淮不在家的时间里,仪卿上门挑衅,以瑄不敢正面迎战,由着她说,由她细细描述和允淮之间的热情。
对这点,陈太太很不满,她力主以瑄向允淮把话挑明,以瑄苦笑摇头,她试过,结论是——允淮和仪卿决定要「一辈子在一起」。
她的选择只有两种,一是忍受、留下,自我欺骗、认真相信,他们之间的亲昵,正名为「哥儿们的过命交情」;二是死心离去,放弃她的婚姻和梦想了一辈子的爱情。
目前,她的心尚未死透,所以选择前者,哪天,她发觉心不再跳跃、爱青不再重要,也许背过身,用眼泪为自己引路。
没有允淮的午餐、晚餐,对以瑄而言失去意义,她常常对陈太太抛出歉然笑意,然后上顶楼花园,在没人的秋千中,想象悲哀;没有温度的床铺,对以瑄来说是酷刑,于是,她学会失眠,学会夜夜惊醒。
她更瘦了,两颗大大的眼镶在苍白脸上,她像株失去养分的蝴蝶兰,张开花瓣,却张扬不起生气盎然。
*
平安夜,公司举办圣诞宴会,为体贴以瑄行动不便的双腿,允淮告诉她,明年一定带她出席公司的舞会,并允诺提早回家,为她带回圣诞礼物。
以瑄笑着回答,没关系,她会乖乖在家里等他。
然后,眼睁睁看着仪卿穿着蓝色晚宴服出现在自家门口,搭配起允淮的深蓝色西装,他们是对人见人羡的情人。
抿唇,以瑄假装没看到他们的「搭配」,目送他们走入缀满霓虹灯的夜空,坐进沙发里安静等允淮的「早点回来」。
从十点到一点,她对客厅的圣诞树苦笑,她取笑自己是坏小孩,圣诞老公公缺席。
凌晨三点,咕咕钟里的夜莺出门,轻啼三声,她放弃等待,转身上楼,躺在没有丈夫的冰冷床铺。
冷清吗?当然。但不能埋怨、不能生气,更不能建议让仪卿离开他们的婚姻,允淮说过的话,她要牢记。
隔天,她在枕畔收到允淮送的圣诞礼物,打开包装纸,那是只雕工精致的银制手链,盒子里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
亲爱的仪卿,圣诞快乐,有妳真好。
笑容敛去,他买相同的礼物,却送错对象?
真是粗心大意的男人呵!
她能逼自己无所谓,那位「妹妹」也能无所谓?
不,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够长,几句话便能解说分明。
以瑄将礼物收进胡桃木音乐盒中,连同之前在允淮口袋里找到的戒指,和生日玫瑰上掉下来的卡片收在一起,下楼,为他做早餐。
回房时,允淮还在睡,她没唤醒他,轻轻躺回床上,凝视他的五官,问题一句句,她在心中提问,却不敢让声带震动,扰乱他的清梦。
几点才回到家呢?他不是贪睡男人,昨夜,恐怕累坏了吧!但,他做什么事让自己累坏?
念头闪过,酸涩跟着入侵。
是她想象龌龊,或联想力高超?舞会过后,情侣双双,平安夜、浪漫夜,多少情人在这个夜晚倾诉爱情。
不想,再想下去,如何教生活平静?他早说明,不接纳仪卿等同于失败婚姻,她不想婚姻失败,更不想离异,接纳是她唯一途径。
「妳醒了?」
允淮在以瑄胡思乱想时清醒。
「饿不饿?下楼吃早餐好不?」
「今了天陈太太没来,早餐谁准备?」
「我做的。」她努力不让忧郁出现。
「我要不要先吞两颗胃药?」他开玩笑。
分明是玩笑口气,她心知肚明,可她笑不出口,淡淡地,以瑄回应他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该让自己更能干些,二十几年茶来张门的生活,把我养成什么都不会的笨女生。」她好抱歉。
「妳的笨是大哥宠出来的,不过我很乐意在未来的七十年宠妳,让妳继续当株幸运草。」
双眼凝睇他,她居然分辨不出他是真心或假意?这样的夫妻……摇头,把他的话当成客气。
「等我的双腿痊愈,我会努力学习,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