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老婆……”朱父搔搔头,看着太座大人,似是心虚。
朱母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转向两人,语出惊人:“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刚才买水果时我套出了话,原来这臭老头早就知道你们的事了。”
“什么……”惊吓一百,两人同时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你们真当我是傻的?”朱父难忍得意地哼笑。
“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还是无法置信。
“那天晚上我回家,这小子不是鬼鬼祟祟躲在墙边?”朱父斜睨他。
“以为我没看到?等学会像变色龙一样用保护色再来蒙我吧。”
居然是那么早以前……那时他们甚至还没开始交往呢。她双目圆瞠,震愕得无以复加。“可是天色那么暗,你怎么能确定?”
“我当然不确定,不过,这小子之后的诸般可疑行径让我确定了。”
朱父嘿嘿冷笑。“臭小子当我三岁小孩啊,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会这么无缘无故对我好?哼哼……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他将计就计,不动声色,以恶整那小子为乐,本来还想多加玩弄一阵子,但方才亲眼撞见那幕拥抱画面实在令他忍无可忍,这才泄了底。
朱母双手抆腰,摇头道;“你说这老头多幼稚无聊,上次数位相机里的照片,他比我还早发现,居然在那装疯卖傻,说什么会认床,所以接连几天睡眠不足,就是为了要急着赶回来破坏你们。”
“我睡眠不足可是真的!”目睹那张亲密合照让他寝食难安,当时隐忍不发,现在终于可以发飙了!想到这里,他又举起手上的扫把,用帚柄猛戳罗沐驰的头。“竟敢搂她的腰、搂她的腰!我饶不了你啊!”
“爸!”她上前将他拉开,愤慨指责:“你很过分耶!我们担惊受怕那么久,只能一直偷偷摸摸,结果你却是在一旁看好戏!”
“我过分……我哪里过分……我讨厌所有姓罗的家伙,可是发现实情之后有第一时间拆散你们吗!我还对他和颜悦色咧!”
“还敢说!”朱母听不下去了,仗义执言:“明明只是想捉弄人而已。”
“这浑小子要把我辛苦拉拔大的心肝宝贝抢走,我捉弄他一下又怎样!”妻女胳臂皆向外弯,朱父气结。“我这也是在考验他,看他够不够恒心,要是碰到阻碍,三两下就打退堂鼓,这种男人可靠吗!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糟老头,你够了喔。”朱母赏他一个爆栗,出言警告:“再胡言乱语,今晚罚你不许吃饭!”
场面喧扰,当事人罗沐驰却毫无反应,事实上,从适才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因为接收到的讯息过于吓人,必须花上一段时间来消化理解。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误解朱父了。朱父不是小心眼,而是坏心眼!忆起从前种种,忽然间,朱父的一举一动全变得充满阴险和嘲弄,极端可恶!
心绪紊乱无章。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飘飘然,也有种恍然大悟的忿然。怒气节节飙升,他觉得快被气出心脏病的人是自己才对!
不觉握紧了拳头,直到一只温暖的手包覆其上,他回过神来,对上她关怀的眼眸……心中的怒火如被水淋,瞬间缩小。
高悬心头多时的大石终于落下,虽然砸到了脚,让人痛入骨髓,还是应该感到高兴。朱父硬要说这些是考验,他也没话说,这么久都撑过来了,可别功亏一篑;所以他要忍,他要忍忍忍忍忍!
反握住她的手,他迈步上前,对朱父说:“既然我已经通过朱伯伯的考验,想来朱伯伯对我们交往的事也没有意见了吧。”
“啊?”朱父一愣,本以为他会气得拂袖而去,未料他竟这么稳如泰山,还能心平气和的征询自己的首肯。“这个……”不用回望就能感到身旁老婆大人激射而至的凌厉目光,顿时不敢随意拒绝或敷衍。
哼,千万别以为这样他就无计可施,他还有一个最后绝招!“要是你得到你家老头的许可,那我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下换罗沐驰一愣!朱父见他面上血色渐失,在心中狂笑不止。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不然那臭老罗哪有道理半点口风都不漏?
这小子肯定是光顾着打点他这边,而忘了自己家里也有个大麻烦!
*
好,重新回想一下,当初他是怎么跟她保证的?
好像是:“你不用怕麻烦,因为家人那里我会全权负责搞定。”
结果,他居然忘了“家人”应该是两家人。因为光是应付她爸,就足以使他心力交瘁,没有余裕思考其它。
如今,是时候对爸爸全盘托出了,他……毫无信心。但为了对朱父展现诚意,还是要硬着头皮干下去!
不过,当然不能欠缺思虑地蛮干,首先,要等待一个适当时机。
那个星期六,爸爸在公园的老人棋会里大获全胜,回家时脚步轻盈,哼着“姑娘的酒窝”,象征心情奇佳,于是他立刻知道,就是今天了。
晚餐时,他特地去买了爸爸最爱的烧鹅,锦上添花,让爸爸笑得合不拢嘴。饭后,他陪爸爸看职棒,爸爸支持的球队所向披靡、锐不可当,好极了,天时地利人和,他想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电视在转播,现在爸爸最欣赏的王牌投手上场了,应该不会出错,于是他战战兢兢地开口:“爸,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罗父双眼盯着电视,笑眯眯地说:“什么事,说吧。”
心脏在胸腔内暴动,他有点分不清是当初跟她告白紧张些、还是现在跟爸爸自白紧张些,深深吸了口气,他说:“我交了女朋友。”
罗父回头了,笑脸上多了几分惊讶。“是曾打来找你的那个同事小姐吗?”
“不……是旧同学。”
“哦?”罗父似乎很感兴趣。“呵呵,是谁?姓什么?我知道吗?”
“是朱皓音。”也就只是四个字,却花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口。
啪兹,不知是不是错觉,眨眼间,空气里好像闪过火花。
“一坏球……”电视传来突然情势转变的实况播报,听来像不祥的丧钟。
冷汗瞬间爬满他的背,罗父却还是一脸笑容可掬。
“你刚刚说什么?”
*
第9章(2)
每个人表现愤怒的方式不同,罗父的个人特色就是会彻底忽视那件引他发火的事,而这也就成了他们父子之间的现况。
“那就是冷战了?”听了他的叙述,她这么问。
“也不全然是。”他烦恼地揉揉眉心。“他还是每天笑笑的,对我的态度跟平常没两样,唯独对我们的事采三不政策!不谈不理不听。”
“换个角度想,还好他没火山爆发。”
他苦笑叹道:“你不明白他的个性,说真的,爆发出来还好点,至少代表他正视了。”不谈不理不听,意即永不承认啊。
她沉吟道:“既然如此,下次我们还是不要约在你家巷前会合好了,免得被他撞见,让他更不愉快就不好了。”这次是他坚持他们才这么约的。
“放心吧,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就算目睹我们两个在家门前抱成一团,他也只会把我们当隐形人。”他用自嘲的语气说。
她愣了下,哈哈笑道:“真这么夸张?你爸好有个性!”
“……是吗?”他很佩服她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