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造成反效果了……”
“是有点始料未及……”她略一凝思,说道:“没关系,我现在就去跟我妈商量,她会要我爸打消相亲念头的。那先挂了,拜。”
结果这一通电话之后,仿佛是设计好一样,他竟有将近半个月都没能与她约会,因为她假日闲暇都被她爸爸找去亲友聚会或户外踏青,行程全满。
是放弃了相亲计画,改而致力于拓展她的社交圈吗?虽然她总是要他别想太多,他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却与日俱增。
好不容易,那个星期六,恰巧碰到一个两人同时看店的良机,他喜出望外,从前一天就开始期待,岂料隔天碰面,尚未有机会一解相思之苦,就有人来搅局。
“突然下雨,所以公园棋会取消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好做,就来帮你了。”罗父笑呵呵地说,全然不觉自己并不受儿子欢迎。
那一整天雨落个不停,让他的心情跟天空一样阴暗。
收市时间,她收摊较快,回家吃饭去了;她刚走不久,雨居然停了!接着一通棋友的来电把他爸叫走,剩他一个人善后。
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老天爷在恶整他。
一想到他们已好久不见了,今天却只能偶尔用眼神交流,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他简直郁闷到快内出血。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们明明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却被搞得像偷情一样!更惨的是,这样的情形不知还要持续多久……越想越气馁,他整个人逐渐笼罩在愁云惨雾中。
当她发现忘了东西而折回来拿时,就见他在他家店后方的仓库里,坐在板凳上,顶上的日光灯坏了,忽明忽灭,使他颓靡不振的消沉背影更像眨眼即消失的魂魄。她见了悚然一惊,连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一迭声询问:
“你怎么了?没事吧?”
乍见到她,他有几秒时间误以为是幻觉。“你怎么回来了?”
看他似无大碍,她这才松了口气。“我有东西忘了带。”看眼手表,再打量四周。“大门快关了耶,你弄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没关系。我也准备走了。”他站起身来,有气无力。
“你有心事?”显而易见。
他停顿良久,最后问:“你爸最近还有没有提相亲的事?”
原来他仍在担心这个!她恍然大悟。“没有没有。我说过了嘛,就算他要我去,我也不会答应的。而且我妈已经说服他打消念头了。”
“那只是缓兵之计。”他眉头揽得死紧,绷紧的声音像条快断的弦。
“如果到了三十几岁我们的事还没公开呢?你妈早嫁,你却久无对象,你爸不得不操心,又叫你去相亲,还说如果你不去,他就会气得心脏病发——”
见他有点语无伦次了,她愕然道:“你冷静点,事情没那么严重啦。”
“……我冷静不了,我快受不了了!”长久累积下来的压力如山洪曝发,他深恐自己无法再坚持下去,不是放弃她,而是把事情全部抖出来。他蓦地伸臂环抱住她,像个拚死保护自己宝物的孩子,咬牙道:“大不了——私奔算了!”
她呆在他怀中,惊诧不已。自相识以来,从没见过他这样焦虑无助过。
接着,愧疚上涌,她深切反省起来;为什么她都没发觉他如此不安呢?
在这段感情里,她被动得多,总是尽情享受他给予的好处……或许还把应属于他的那份也享受光了,却把全部重担压在他身上。
是她疏忽了,没有让他明白,她是多么珍视他——无论从前或是现在。
“没问题啊,我愿意跟你走。”她这么回答他,揽住他脖子,凝视他的眼睛,微笑道:“如果没地方住,我们就去睡公园:晚上睡不着就数蚊子,一只蚊子两只蚊子三只蚊子;数完蚊子数身上被叮的包,一个包两个包三个包;数完自己身上的包,再数对方身上的……哎呀,你的嘴巴为什么也肿肿的?过来过来,我帮你看看……”说着踮脚抬头,笑着吻了下他的唇。
他愣住,刹那间,胸口那被扭得太紧的发条仿佛松了开,一切慢慢恢复正常。
“喔,还有件要紧的事我一定得告诉你。”她靠在他耳畔低语;“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你的。”
……那是他要说的话吧。
如同有一公升蜂蜜注入心底,甜稠、历久不化,消解了连日来的郁结。他垂下眼眸,将她的笑脸完整收入视线内,低头轻轻贴上她的唇,将她的笑复印到自己唇上,然后亲昵地以额抵住她的,环拥她的手臂收得很紧。
唉,其实还能有什么心事呢,不就是太过太过在乎她了。所以只要她轻轻一个吻、几句话,就能轻易安到他心里的每个角落……
想为自己方才的失常道歉,尚未开口,陡然问,后脑勺被某样天外飞来的物体砸痛,他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惊心动魄的怒吼——
“该死的混蛋,放开你的脏手!”
第9章(1)
被当成凶器的苹果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分心去注意。
那张狰狞面孔,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却已认出是谁,瞬间心跳停止,
面色刷白,从天灵盖凉到脚底板,像是被人赃俱获的小偷。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松开怀抱她的双手,还来不及思考任何对策,一支扫把便迎头打来!
“乌龟王八蛋!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凶神恶煞手持扫把飞扑而上,求生本能驱使他拔腿就跑,两个男人就这样在狭窄的空间里一前一后你追我跑,直到被逼到死角。
来人目露嗜血凶光,举起扫把,夹头夹脑便朝他一阵乱打,嘴上咆哮:“还敢跑!还敢跑!看我非杀了你不可!”
突然,一道人影闪到两人之间,朱皓音张开双臂护在他面前,开口道:“爸,你要杀他,不如先杀了我吧!”
这声大喊把在场二人吓住,同时呆望她,一时忘却动作。
成功争取到发言空档,她说:“爸,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没什么好谈的!总之,你休想跟这个姓罗的家伙在一起!”他决然喝道。
和谈无效。下一秒,噗通一声,她跪倒在地,在旁的罗沐驰又吃了一惊,见她对自己使了个眼色,立即会意,很有默契地也跪在她身旁,她则像排练好一样对上台词;“爸,我们是真心相爱,求你成全我们……”
“停停停停!你明知我最怕这种午夜剧场的老套台词,竟用这招对付我……”朱父暴跳如雷。
“那,老爸,我们就转台吧,有话慢慢说嘛。”她这个女儿可不是当假的。她用无辜又可怜的表情望着爸爸,直攻他的弱点。
朱父用颤抖的手指着她,哇哇大叫:“你还敢叫我老爸……你是这样对待你亲老爸的?气死我了!你马上跟他分开,不然我心脏病发给你看,哎唷!”
风水轮流转,这次换人后脑被砸。骨碌碌地,一颗橙子在地上滚了几圈。
“臭老头,你闹够没¨”援兵驾到,地上跪着的两人双眼骤亮。
“妈!”朱皓音自地上跳起,喜形于色,一个箭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臂,低声求救:“被发现了,快帮帮我们。”
朱母不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瞪着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