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其它地方相遇,他还会像初会时那般轻鄙她吗?
怔忡间,撷香没发现,她的胸口带着些惆怅,有种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情愫,在心湖悄悄地泛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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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晚膳时刻,客栈里门庭若市,客人的点菜声和跑堂的吆喝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掌柜的,我有东西要交给三楼的初爷,请问他在吗?”
忙着会帐的掌柜头连抬也没抬,只眼角一瞥,柜前男人单薄瘦小的身形让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初爷下午回来后又带着人出去啦,要不你把东西留下,我转交给他。”
“没关系,我晚点再来。”那人陪笑,退了开去。
无暇理会,掌柜自顾自拿起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忙得快翻天的客栈,没人留意到,那抹瘦小的身子,悄悄地上了三楼,消失在走廊那端。
“三楼西厢房……”嘴里默念着,还不住留意四周的动静。
脑袋晃来摇去,害得冠帽滑了下来,连忙用手扶住,见四下还是无人,那张心虚的小脸才吁了口气。
她不像品颐穿惯了男子装束,穿起来半点也不英挺不说,还零零落落的活像街角的小瘪三。撷香将冠帽扶正,蹑手蹑脚地续往西厢房去。
带了人出去,正合她意啊……她悄悄将西厢房的门推了条缝,眯起眼看,见里头昏暗暗的没半条人影,灵活一闪,房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动作过大,冠帽滑了下来。
啧!又掉了。撷香不耐地一把扯下,随手塞进长袖里。眯着眼,在昏暗的房内四处搜寻。
品颐走了,可没人帮她再做张面具啊!何况不能落了把柄在他手上的。探得他住的地方,万般思量,化为勇气,促使她瞒着嬷嬷,夜探敌营。幸好他不在,不然下一步棋她还想不到怎么走呢!
脚一迈,踩着了拖地的衣摆,狠狠往前扑去,情急下她连忙扶住一旁的桌子,小腿骨却收势不及,重重撞上椅角,撞得一张小脸扭曲变形。
疼、疼啊,张大了嘴无声惨叫,她扶住脚,疼得眼角都渗出泪来。
都怪那姓初的家伙!要不是他,她怎么可能脸上面具没了?怎么可能得冒险来做这鸡鸣狗盗的勾当?怎么可能还撞疼了腿啊!
怒意稍稍化减了疼痛,撷香牙一咬,继续找寻,一双手在黑暗中细细地摸上了房中的摆饰。
拉开木柜第一层,迭放整齐的外袍,被她粗鲁翻乱,没有。
另一层,叠放整齐的单衣和外袍,又被她粗鲁的翻乱,没有。
第三层,好重!用力拉开,一本本年代悠久的籍诀,武谱。被她胡乱丢在地上,没有。
武功都那么强了,还看什么武谱啊!她气呼呼地拉开最下一层。
又、很、重!孙子兵法、四史、六经,她连翻都懒得翻,又用力推了回去,没有!。
她气结地坐在地上,觑见一旁的床,连忙爬起,踢了鞋,跳上了榻,抓起枕头被褥又是一阵乱翻,还是没有。
专心一意的她没发现,原本没人的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眼带笑意地将她手忙脚乱的动作收进眼里。
会不会在上头?跪坐抬头看看榻上的板梁,漆黑一片完全看不见。要是能点了灯就好了……
像老天听见她的祈求,身后亮起了一丝光,有人将烛火递来。
太好了!撷香欣喜接下,在看清光亮后那张笑得太过愉悦的脸,陡然脸色一变,手一松,烛火掉了下去。
初天纬及时接住,走至桌旁将主灯点燃,原本黑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盯着他的背影,撷香一动也不动,只用像要把他射穿的锐利视线瞪着他。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引狡猾的家伙!
吹熄手上烛火,初天纬回身看她。
“我不晓得,原来醉月楼还有送人到府的服务。”他笑道,语里满是戏谑。
他早料到她会来!抑下满腔怒火,撷香开门见山。“东西还我。”
初天纬没有回话,只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青玉罐,走到榻前。
“你要做什么?”撷香下意识后退,在他一把攫住她的足踝时,吓得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怕整个客栈的人全被她的叫声引来,初天纬连忙捣住她的口,她却疯狂挣扎,双拳不住挥舞。不会痛,但碍事得紧。苦于两手无空的他只能跪上榻,用上身紧紧压住她不住攻击的粉拳。
难道他之前的守礼,都是为了诱她自动送上门的手段?撷香一急,另一只没被压制的脚朝他的腹部、胸口猛踢,满意的听到他逸出的一声闷哼。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别无选择地长腿一伸,紧紧勾住她的腿,让她再也无法妄动。
完全无法动弹,撷香心一凉,泪水自眼角滚滚而下。这次没有品颐帮她,她完了……
澄净的泪珠让他心一拧,她真把他当成急色的寻欢客吗?初天纬低叹口气。“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事也不会做,好吗?”
他……在跟她商量吗?撷香惊讶地停了泪,望进他湛黑的眸子,半晌,才缓缓地点了下头。
初天纬松了对她的桎梏,只有手,还紧紧握住她的足踝。此时的她和撷香日那晚拼命撩拨他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胸前顿失的重量和体温,让撷香有片刻的怔然失落,随即脸一红,意识到方才两人交缠的姿势有多暧昧!她连忙撑起身子,说服自己镇定,但仍心跳如擂鼓。
那红艳带泪的脸庞蓦地撞人心坎,初天纬牙一咬,逼自己将心猿意马掩下。“自己把裤管卷高。”他强迫自己说得冷硬,然而粗嗄的声调还是些微透露了情绪。
“做什么?”撷香赧红的脸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她遇过有人喜欢看她主动的。
“你刚不是撞了脚吗?”她怎么老爱曲解他的话?
他知道?想到自己的狼狈样全被他看见,撷香又羞又恼。
“我自己搽。”纤手平摊王他眼前。
初天纬不语,将玉罐放她掌上,松了足踝上的钳制。
意识到他紧盯的视线,撷香又红了脸,明知徒然,还是微微侧身,才解开系带,把裤管卷高,低头一看,小腿那片又红又青的痕迹让她瞪大了眼。
怎么那么严重?
看到那片痕迹,初天纬沉下了脸,夺下她手中玉罐旋开,径自将里头药膏涂抹上头。
和粗糙指腹完全相反的温柔抚触,让她突地紧了心,浑身像有火在烧,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自己来……”她嗫嚅道,脚怯怯地往回缩,却又一把被他攫住。
“撷香日那晚什么都做了,帮你疗伤时也看了不少,现在害臊不嫌太迟吗?”手抚过那原该如玉温润的肌肤,初天纬低哼。
哪有?那晚除了被他……强吻……什么都没做啊……胸口似还留有那时被他轻薄的温度,隐隐发烫,撷香轻咬下唇,心头窜过难以明了的情绪。
见他盖紧罐盖,她连忙将裤管放下,不想肌肤笼罩在他的视线下,那视线,像火,会炙人,让她心慌……
“另一脚有受伤吗?”
“没有、没有!”怕又被他卷了裤管,撷香忙不迭摇头。
那慌张的模样让初天纬微微一笑,他斜靠栏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过大的男子装束在她身上,活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还有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只消看上一眼,没人会认不出她是个女的。
这手法,比装扮老妪还差!
“你来做什么?”他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