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事。母牛生小牛了。」
她的眼睛一亮,接著她耸耸肩转开身。他说:「等等,坐下来休息一下。从我到这里后你还没坐下过,而那是──」他查看腕表。「两小时以前。」
「今天早上很忙。你不会因为想要休息就抛下招呼到一半的牲口吧?」
听到她将客人比做牲口他忍不住地咧开一个笑。「还是坐下吧,我不会吼你。」
「那倒是新闻。」她咕哝,但是在他面前坐下,两脚跷在他旁边。他抬起她的脚放在膝上,按摩她的小腿,并且在她试图抽腿时按著不放。
「放轻松一点,」他轻轻地说。「你可以站这么久吗?」
「就算在牧场我也一样是站著。煮饭不能坐著,你知道的。我觉得很好。我只是怀孕不是瘫痪。」但是当他按摩她疲倦的肌肉她仍闭起眼;他的指法精良,那是从多年照顾动物中学到的。
他的床上功夫也很棒。每个女人都该有个像瑞斯的情人,狂野而饥渴,大方地付出自己的身体同时尽情地需索。甜蜜的回忆像蜡般在她腹中融化,她的体温升高,而她的眼睛倏地睁开。再往下想她就会不自觉地偎进他的臂弯中了。
瑞斯说:「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
若他是愤怒地强求,她会用同样的愤怒做答,但是他却是平静地要求。她叹口气。「我的答案仍旧一样。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我该回去。」
「而我的答案也仍旧一样。你怀了我的孩子,他应该在牧场中长大。你自己甚至告诉过我,你付清贷款的原因之一就是为我们的孩子保有牧场。」
「我没有把孩子带离蒙大拿。」她指出。「我甚至没有离开牧场很远。孩子会拥有你和牧场,但是我不必住在那里。」
「黛琳小姐,还有没有咖啡?」一位顾客叫道,她抽下腿站起来,走开去做她的事了。
瑞斯终于放弃而回家,但是一整晚他在大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
第二天他必须修补围篱。他机械地工作,脑子仍在黛琳身上,试图想出如何要她回来的方法。
当她问他,如果她只是对牧场有兴趣,又为什么会等九个月才付清抵押贷款时,确实言之成理,而现在他必须问自己相同的问题。如果她早就计划好抽身,为什么还要追鸡赶牛,和酷寒挣扎,冒著生命危险救他?更甚的是,她为什么停止服药让他令她怀孕?她怀著孩子是计划下产物。女人不会刻意怀孕,如果她只打算混上几个月后就抽身。牧场的土地值很多钱,但若钱是她唯一想要的,付清贷款就使她有资格取得牧场的部分所有权,根本不用再加怀孕这一著。不,她会怀孕只因为她想要这孩子,而她付贷款只有一个原因:为他,唐瑞斯,挽救他的牧场。她或许说她是在挽救她孩子的祖产,但是那孩子尚出生,不论她的母性直觉有多强,宝宝仍是个陌生人。她是为了她的丈夫挽救牧场的。
此外,黛琳不需要钱。有了甘罗勃那样的继兄,只要她开口,什么东西得不到?和甘罗勃比起来,爱波家的财产就像是小巫见大巫。
所有的事实都导致同一件事,同一个问题。如果她不打算诉讼离婚,明知道他反对为什么还要付清贷款?答案永远一样。她爱他,黛琳爱他。她试著告诉他时,他却忙著侮辱她,不肯听她说。
他粗鲁地绞紧铁丝,敲进钢钉。如果他要黛琳回来,他还有许多苦吃。她爱他到宁愿冒险付清贷款替他挽回牧场。她把他放在她前面,那是爱的真义,而他却盲目顽固地不肯承认。
他的坏脾气令他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而他只能怪自己。他必须停止让爱波的贪婪影响他的生活;他必须停止用爱波的眼睛看别人。那是她对他所做最恶劣的事,不是毁坏了他的财务,而是破坏了他看人的方式。遇见黛琳那天,他甚至也都承认过,若是他是在娶爱波前认识她,他会用尽方法追求她。就算那样,他也无法抗拒她太久。就算那名教师答应嫁给他,他也会找些理由退出。黛琳是他唯一愿意娶为妻的女人。
该死!预见如果有自省那么清楚,现在的他也不会那么痛苦。
第十二章
他一走进咖啡馆每只眼睛都立刻转向他。他开始觉得像个外星人,每次他一在镇上露脸每个人都停止谈话瞪著他。罗丝正在和一位客人争论,听来像是她认为他点的东西太愚蠢,但是她也停止了咕哝瞪著他。接著她猝然转身走进厨房,或许是去拿她的尖铲。
黛琳没做任何表示,但是不到一分钟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已经送到他面前。她的气色很好,头发编成一条长辫轻轻地垂在背后。她穿著一条宽松的打褶裤,大号卡其衬衫的衣摆在腰部打个结,衣领上翻衣袖卷起,甚至围著围裙也显得不可思议的时髦。他再仔细看那衬衫一眼不觉皱起眉,那是他的衬衫!可恶,她离开他时,竟然带走了他的衣服。
无庸置疑。就算是为了他的衣服,他也必须把她弄回家。
几分钟后她在桌上放下一块巧克力派。他忍住笑拿起叉子。他们或许分居了,她仍在试著喂饱他。
终于他抓住她的视线,下巴一比示意她坐下。她扬起眉毛,不理会他傲慢的召唤。他叹口气。唉!他又能指望什么?到现在他应该已经学会黛琳是不会服从命令,除非她因为自己的理由要服从。
现在显然是克鲁的尖锋时段,至少如果由咖啡馆中的客人数目来判断。他阴郁地纳闷镇上是否有预警系统,一等他的卡车停在咖啡馆前就通知大家。过了一个多小时咖啡馆才逐渐冷清下来,但是他继续耐心等待。下一次她持著壶过来替他补充咖啡时他说:「黛琳,和我说话,请你。」
或许是那声「请」打动了她,因为她惊讶地看他一眼,坐下了。罗丝从厨房出来,手插著腰审视瑞斯,彷佛在纳闷为什么他仍在这。他对她眨眨眼,她顿时满脸怒容地掉头走进厨房。
看到那一幕,黛琳轻笑出来。「现在你上了她的黑名单,就在『花心恶老公』那一栏。」
他粗声闷哼。「在那之前我是列在哪一栏,『呆笨恶老公』?」
「没错。」她补充。「罗丝对男人的评价不高。」
「我注意到了。」他仔细打量她。「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很好。每个人见到我第一件事就问这个。怀孕是很普通的事,但是我都开始怀疑这一乡的女人从来没有生过孩子。」
「从来没有人生过我的孩子,因此我有权感兴趣。」他握起她放在桌上的手。她仍戴著婚成,他扭动它,提醒她它的存在。「黛琳,和我回家。」
同样的曲调,同样的歌词。她悲哀地微笑,重复她的说词。「给我一个好理由为什么我该回去。」
「因为你爱我。」他轻说道,握紧她的手指。那是他能想到最有力的说词。
「我一直爱你,那不是新鲜事。在我收拾衣服踏出那扇门时都还在爱你。如果当时那个理由不足以叫我留下,为什么它现在又足以叫我回去?」
她好灰好灰的眸子冷静地看著他。他的胸中一紧,领悟他的说词仍不能生效。不论他怎么说她都不会回去。自从那天看到旅行车停在外面,他的情绪就一直在坐云霄飞车,但是突然间他像是一头栽进了无底洞。亲爱的上帝!难道他已经毁掉了此生最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