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产生幻觉的人斗嘴是白费力气。」他指出。「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错。」薇丽说。「别跟他斗嘴了,爱玛。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斗嘴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我们可不愿意他的情绪激动起来,你不如就告诉他你愿意嫁给他吧!」
迪生觉得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爱玛都没有反应。最后他呻吟一声,把手放在受伤的肋骨上。
「好吧,」爱玛连忙说。「我愿意嫁给你。」
「谢谢你,亲爱的,我深感荣幸。」他滑向等待着他的黑暗。
两个女人压低的说话声跟着他进入黑暗深处。
「我怀疑天亮后他会记得这些话。」爱玛说。
「换作是我,可不会那么肯定。」薇丽喃喃道。
「但是,艾夫人,我必须要求你保证不会特地提醒他今晚他开口求婚过。」
「为什么?」
「因为他可能会觉得他必须言而有信。」爱玛听来气急败坏。「我不希望他认为他有义务娶我。」
「他早该娶媳妇了。」薇丽那种就事论事的语气令迪生不得不佩服。「我倒认为你很合适,葛小姐。」
「答应我你不会跟他提这件事,艾夫人。」
「好吧。」薇丽哄道。「我会保持缄默,但我不认为那会改变什么。」
「没那回事,他醒来后会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太可能,迪生在失去知觉前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我提到那艘烂船竟然会使他产生幻觉。」爱玛沉吟。
「可能是因为他拥有那艘烂船吧。」薇丽说。
爱玛一把白兰地浇在伤口上,迪生就醒了。
「天哪,别把它全浪费在那该死的弹孔上。」他伸手去拿酒瓶。「让我喝两口。」
爱玛让他喝了一口后就把酒瓶拿走。「继续睡吧。」
他倒回枕头上,用手臂遮住眼睛。「要知道,我不会忘记的。」
「你的幻觉还没有消失。」她把绷带重新扎好。「你有点发烧,但伤口很干净,应该会愈合得很好。继续睡吧。」
「就当我的神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是清醒,答应我等我醒来时你还会在这里。」
她忍住渴求的泪水。「我会在这里的。」
他摸索着她的手。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手给他。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像担心她会溜走。她等到可以肯定他睡着了。
「我爱你,迪生。」她轻声细语。
他没有反应。理当如此,她心想。他毕竟是睡着了。
快要中午时,她被掀棉被和突然中断的咒骂声惊醒。她睁开眼睛看到满室阳光。在椅子上蜷缩了几个小时使她的肌肉发麻僵硬。
迪生坐在床沿上,用莫测高深的眼神望着她。他一手轻按着受伤的肋骨,但气色看来很正常。他的眼神跟往常一样清澈犀利。他赤裸着上半身,但用被单围住下半身。
爱玛突然害羞地脸红起来。她清清喉咙。「你感觉怎么样,先生?」
「痛。」他淡淡一笑。「但除此之外都很好,谢谢。」
「太好了!」她从椅子里起来,但两腿发麻,差点站不住。「我去叫人送茶和面包来给你。」
「从我们黎明回到家之后,你一直坐在那张椅子里吗?」
她不安地瞥向镜子,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时呻吟一声。「看得出来,是不是?」
「我知道我要你保证等我醒来时会在这里,但我并不是要你睡在那张椅子里。只要你留在这栋屋子里,我就会满意了。」
她张开嘴巴,但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几秒她又试一次,结果说出的是:「茶和面包。你一定饿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昨晚我没生幻觉,爱玛。我全部都记得,你答应要嫁给我。」
「为什么?」她大胆地问。
他面露茫然。「为什么?」
「对,为什么?」她骤然举起双手,开始在床前走来走去。「你可以理所当然地说你想要娶我,但我有权利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娶我。」
「啊。」
「因为你觉得有义务娶我吗?」她瞪他一眼。「如果是那样,那么我向你保证,没有那个必要。拜『金兰号』返国之赐,我的财务不再陷于困境。」
「没错。」他同意。
「我的名声也不再非常重要,因为我无意在社交界出入。艾夫人好心地表示愿意当我妹妹黛芬一季的保证人。只要我隐身幕后,没有人会记得我曾经是杀人嫌犯和你的未婚妻。」
「我的祖母向你保证那种小过失可以轻易被掩盖起来,是吗?」
「是的。」爱玛在房间另一头停下。「所以说,你不必为了信用或其他的理由而觉得应该娶我。」
「那确实使范围缩小了。」
「什么意思?」
他露出微笑。「显然我只剩下一个结婚的理由。」
「如果你想说服我相信你需要我投资『金兰号』的获利,那么你不用白费口舌了。无论我投资的获利有多少,对你来说都是九牛一毛。」
「我爱你。」
她目瞪口呆。「迪生。」
「我衷心希望那种感觉是互相的。」
「迪生。」
「就在我第二次睡着之前,我可以发誓我听到你说了大意是我爱你的话。」他停顿一下。「或者那是我的幻觉?」
「不。」她奔向他。「不是幻觉。」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他。「迪生,我爱你爱到心痛。」
他猛吸一口气。「对。」他说。「确实很痛。」
「天啊!你的伤。」她连忙放开他,惊骇地踉跄后腿。「真是抱歉。」
他咧嘴而笑。「不,很值得。现在我不必替你写那封该死的推荐信了。」
「金兰号」的船长在第二天上午前来向船主报告。爱玛不得不在书房里干等。
「我很想告诉船长他给我惹来多少问题。」她一边倒茶一边向薇丽发牢骚。
「往好的一面想,爱玛。」薇丽从书里抬起头说。「要不是樊船长遇到麻烦,你就不会认识迪生。」
「夫人,你真的认为那是好事?」
「放心。」薇丽悄声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这么好的事了。」爱玛感到一股暖意流过心房。」很高兴你和迪生在最近几天变得亲近许多,夫人。」
「的确。」迪生在书房门口说。「我总是说没有任何事能像窃盗案、凶杀案和绑票案那样使家人团结在一起。」
爱玛跳了起来。「你不应该下床走动的,先生。」
「别紧张,亲爱的。我已经完全康复了。」他龇牙咧嘴地走进书房。「或者该说快要完全康复了。」
「怎么样?」爱玛问。「樊船长怎么替自己辩护?」
「『金兰号』被吹离航道,因无风而下锚停泊了几天,不得不驶入未事先排定的港口补充食物和饮水。」
爱玛双手抱胸。「我想要跟樊船长说话,他给我惹来一大堆麻烦。」
迪生接下薇丽递给他的茶。「樊船长向我保证,货物的内容绝对可以弥补给投资者造成的任何不便。」
爱玛决定不再对樊船长心存怨恨。「这真是好消息,我必须立刻写信告诉妹妹。」
「我很期待跟她见面。」迪生说。
「我也是。」薇丽说。「带领年轻女孩度过她的第一个社交季应该会很有趣。对我来说是崭新的经验。」
迪生扬起眉毛。「如果黛芬像爱玛一样,那无疑会是令人难忘的经验。」他放下茶杯。「容我失陪,我得走了。」
「你在说什么?」爱玛问。「你该不是打算跟平常一样去处理公事吧。你必须休息。」
两人的目光交会。片刻前他的眼神轻松愉快,现在却是阴郁坚定。「等我了结了秘笈窃案,我自然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