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枪声在小房间里震耳欲聋。
迪生早已闪到旁边,子弹射进他背后的墙壁里。他迅速回到门口。巴瑟从书桌上抓起另一把手枪。
迪生不得不再度变换位置。巴瑟的第二枪打碎暗处的木头。
「我的手下呢?」巴瑟提高嗓门。「来人啊,他在这里。」
迪生脚底下的木头地板传来一阵轻颤。他这才发现他和哈利失算了。巴瑟安排了第三个恶棍保护他。迪生扑向地板,只可惜慢了一步。楼梯后面的暗处亮光一闪,他感到肋骨处传来一阵灼痛。
「杀了他!」巴瑟咆哮。「务必要他死。」
迪生翻身仰卧,朝埋伏在阴影里的壮汉开枪。壮汉猝然一动,往后倒在楼梯上,手里的枪掉落在地。
木头地板再度轻颤。迪生明白是巴瑟从背后接近企图偷袭。照理说,迪生应该赶快翻身爬起来,然而他却不顾疼痛地在地上又打了个滚,抓住巴瑟踢向他头部的那只脚,使劲扭转靴子和靴里的脚踝。巴瑟痛得大叫,整个人往后倒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迪生跳起来逼向他的猎物。
巴瑟已经挣扎跪起,他眯着眼睛注视迪生的背后。「开枪,你这个白痴!」他大叫。「快点开枪。」
那是唬人的老把戏了,但一股寒意窜下迪生的背脊。他没有费事转头察看背后是否真的有人用枪指着他。他猛地扑向旁边,翻滚到一根柱子后面。伤口再度传来一阵剧痛,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掏另一把枪。
受伤的恶棍已经站了起来,握在他手里的枪在黑暗中怒吼一声。
迪生掏出了枪,但立刻看出没有开枪的必要。
枪从恶棍手中滑落。他按着肩膀的伤口,目瞪口呆地望着迪生。接着他眨了几下眼睛。
「瞧你害我干的好事。你动了,混帐东西。这下我一毛钱也拿不到了。」他说完话就往前倒在地板上。
迪生扶着柱子站起来。他望向俯卧在血泊中的巴瑟。恶棍朝他开的那一枪阴错阳差地射中了巴瑟的胸膛。
「迪生,你没事吧?」爱玛冲下楼梯。薇丽紧跟在她身后。「天啊!我们听到好几声枪响。巴瑟死了吗?」
爱玛奔向他。「我还以为你说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迪生把枪收起来。「我有一点失算,但错误已经纠正。」
「天哪,迪生。」薇丽手捂着喉咙轻喊。
「你在流血。」爱玛杏眼圆睁地停在他面前。
听到她的惊呼,他才想到胁部的灼痛。他低头看到黑衬衫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他发现他的感觉快要麻木了,他靠意志力对抗头晕目眩。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吧。去外面喊一下哈利,他还在等我的信号。」
「我去找他。」薇丽担心地看他一眼,快步走向门口。「迪生,你流了那么多血……」
「去找哈利来,祖母。」他沉着地说。
薇丽飞奔出去。
「坐下,迪生。」爱玛撩起裙子,动手撕开衬裙。
「我说了我没事。」他嘟囔。
「我叫你坐下。」她一脸坚决走向他。
他坐到楼梯上,突然感到很疲倦。「我猜你在担心我可能没办法活下来替你写那封该死的推荐信。」
「不是那样的,先生。」她轻轻拨开他的破衬衫使伤口露出来。「只不过我有我的职业水准要维持。我在职业生涯中碰到过不少倒霉事,但还不曾失去过雇主。我可不打算让你首开先例。」
二十分钟后,迪生小心翼翼地坐进哈利找来的出租马车里。他猜的没错。胁部的枪伤只是皮肉伤,但痛得要命。
薇丽在他对面坐下,表情凝重地端详他。「迪生,痛得很厉害吗?」
她毫不掩饰的忧虑令他感到局促不安。「还能忍受,夫人。」
令他恼怒的不是伤口的疼痛,而是头晕目眩的感觉。他咬紧牙关,发誓绝不要昏倒而颜面尽失。
爱玛进入马车后在他身旁坐下。独耳哈利爬上驾驶座跟车夫坐在一起。马车颠簸一下开始前进。
「流血止住了。」爱玛察看她的克难绷带。「我们一到家就找些鸦片酊给你。」
「我宁愿要白兰地。」迪生深吸口气,预备忍受马车的颠簸。
「被绑在仓库里的那几个人怎么办?」薇丽问。「除了魏巴瑟,其他人都没死。」
「他们迟早会自行挣脱捆绑。」迪生开始感到天旋地转,难以思考。
「我们应该把他们扭送法办的。」薇丽说。
「我不在乎他们有何下场。」迪生试着以深呼吸赶走侵袭他脑海的黑暗。「魏巴瑟死了,那才要紧。」
「提到魏巴瑟,你的祖母和我有许多关于他的事要告诉你。」爱玛说。「他告诉我们许多他的计划细节。对了,他为了替兰妲掩盖行踪而杀害药师,但他矢口否认兰妲是他杀的。我不相信他,但他没道理在坦承犯下其他的命案时偏偏否认这一件。」
「我相信他。」迪生闭上眼睛,把头往后靠在座椅上。他快要没办法撑下去了,他感到非常疲倦。
「你说你相信他是什么意思?」薇丽问。「他为什么——」
「天啊!」爱玛惊呼。「你们看。」
「看什么?」薇丽问。迪生没办法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那艘船。停泊在码头里的第二艘。」
迪生听到她爬上座椅。她接下来的话有点模糊,好像是她把头伸到了车窗外。
「是『金兰号』!」她喊道,声音中充满欣喜。「我真不敢相信。你们看到没有?」
「有,有。」薇丽不悦地说。「天快亮了。我看得见船名。『金兰号』。那又怎么样呢?」
「停车!」爱玛朝车夫大喊。「我想要看个仔细。」
迪生呻吟一声。「那只不过是艘船,爱玛。如果你不介意,我真的需要一些白兰地。」
「哦,对不起。我在想什么?哈利,叫车夫继续驶向艾夫人家。」
「没问题,小姐。」哈利说。
「我晚一点再过来看个清楚。」爱玛回到座椅里坐好。「我早就知道它会回来。早就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那艘船?」薇丽问。
「我和妹妹把卖掉德文郡房子的钱全部投资在那艘烂船上。」爱玛解释。「现在它平安回来了。它终究没有沉没在海底,我要发财了。」
「发财?」薇丽重复。
「哦,当然不可能像你或迪生那样有钱。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艾夫人,我再也不必当伴从了。」爱玛喜不自胜地说。「我们会有足够的钱替黛芬引来许多追求者。她可以自己挑选丈夫,可以嫁给她喜欢的人,永远不需要靠当家教或伴从谋生。」
「真令人惊讶。」薇丽嘟囔。
迪生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眼睛。「费夫人可能对你提过,我希望在这一季替自己敲定一门好亲事。」
「他在说什么?」薇丽再度担忧起来。
「也许他产生幻觉了。」爱玛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枪伤的疼痛和昨夜那些事的冲击可能影响到了他的头脑。」
「既然你发了财,我们又现成地订了婚……」迪生努力振作精神。爱玛放在他额头上的手让他感觉很舒服,但他还是睁不开眼睛。「我想不出我们为什么不该顺理成章地结婚。」
「幻觉,毫无疑问。」爱玛低语。「他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糟糕,到家后我们一定得请医生来。」
迪生想到她现在听来比柯契敦死在她房间那夜还要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