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爱玛,等一下。」迪生不安地瞥一眼倒楣的管家。「我还没有决定该如何处理最好。」
「你可以陪我去梅夫人家。」爱玛边说边往门外溜。「我们可以在路上商量。」
「我当然要陪你去。」迪生阴郁地说,尾随她步下台阶。「在你跟兰妲见面之前,我有几件事要跟你商量。」
「没问题,先生。」爱玛打量着交通繁忙的街道。「但麻烦你先叫辆出租马车。」
「为什么要搭脏兮兮的出租马车?」迪生说。「我的马车就停在对面。」
「不行,兰妲会认出你的马车来。」
「那又怎样?」
「她在信里特别交待我独自前往。你可以陪我去她家,但不能被她看到你。出租马车看起来都差不多。只要你留在马车里,她就不会看到你。」
迪生面露狐疑,但她自知推理正确。他很快也会想通的。
「为什么每次我说服自己相信发号施令的人将是我,这种事就会发生?」他嘀咕。
但他还是迅速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马车和扶爱玛上车。车厢里的气味令她皱眉,但她从经验中得知别去细看车厢地板上的污渍。迪生跟着爬进车厢坐下。他满脸厌恶地打量着车厢内部,但什么都没说。他望向爱玛。兴奋的她过了几秒才看出他眼中的愠色。
「听着,爱玛。我们必须假定兰妲乱了方寸。」
「没错。她认为我知道她的过去,但无法确定我知道多少。」
「这表示她不再视你为棋子而已,你对她构成潜在的威胁。你等一下跟她见面时必须非常小心。明白吗?」
「兰妲或许认为她无法再随意摆布我,但我怀疑她会觉得我对她构成威胁。她在信里说有个提议。她或许想说服我成为她利用灵药谋财的同伙。」
「有可能。」
「这种合作关系或许早在她的计划之中。她不可能指望哄骗我替她在纸牌游戏中赚大钱,她迟早得把她的秘密告诉我。」
迪生迟疑一下。「还有一个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在解释之前,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诚实地回答我。」
「什么问题?」
他凝视她的眼眸。「柯契敦是不是你杀的?」
她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我告诉过你,我没有杀他。我一点也不为他的死难过,但开枪的人千真万确不是我。」
他审视她良久,然后看似满意地点点头。「果真如此,那么我敢说兰妲根本无意让你成为与她地位平等的伙伴。我认为她打算强迫你在她的玩牌作弊计划中帮助她。」
「这和我有没有杀柯契敦有什么关系?」爱玛皱眉问。「她又要如何强迫我帮助她在玩牌时作弊?」
「勒索你。」
「勒索?」爱玛吃惊地重复。「但她想要勒索我就必须先握有我的把柄,使我因害怕而不敢违抗她。」
「或许她确实找到了你的把柄,但被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夺走了。」迪生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
「柯契敦。」
爱玛目瞪口呆。「柯契敦?」
迪生往前坐,把手肘搁在大腿上。他的表情冷酷而专注。「除了时间和地点启人疑窦以外,柯契敦的死从未令我困扰。如果那天晚上是兰妲鼓励他去你的房间呢?她也许有意让人撞见你们两个在一起。」
爱玛打个哆嗦。「果真如此,我极可能遭到费夫人解雇。」
「到时你就会走投无路,兰妲就能乘机强迫你参与她的诡计。」
「但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柯契敦到达时我不在我的房间。我告诉过你,有人尾随柯契敦到我的房间,然后枪杀了他。」
「如果你没有枪杀他。」迪生若有所思地说。
「我发誓我没有。」
「那么凶手另有其人。」
她望着他。「兰妲吗?」
「也许吧!」
「但她为什么要杀他?」
「也许她尾随他到你的房间是打算成为撞见他在你床上的那个人。但事与愿违,你并不在你的房间。」
爱玛用力吞咽一口口水。「你是说她发现我不在房里时就开枪打死了柯契敦?你是说她企图陷害我?」
「也许她眼见计划即将失败而想到另一条计谋。她知道柯契敦死在你的房间一定会使你成为头号嫌疑犯。」
「到时她再出面提供我不在场证明,使我免于被判处绞刑?」
「如此一来,你只得对她有求必应。」
「按照你的说法,她带着手枪上楼是有预谋要杀害柯契敦的?」
「我认为随身携带手枪可能是兰妲的习惯。」迪生说。「在魏家堡搜查她的房间时,我在她的旅行箱里发现了一个枪盒。盒里有额外的弹药,但没有手枪。」
「那么她杀害柯契敦可能只是临时起意。」
「可以这么说。她可能在枪杀柯契敦后下楼静观其变。但等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人发现柯契敦的尸体。」
「她等得不耐烦,于是差女仆送茶到我的房间。」
「看来确是如此。」
爱玛用手指轻敲座椅。「你第一次想到凶手可能是兰妲是在什么时候?」
他耸耸肩。「由于枪盒的缘故,案发当时我就想到过那个可能性。但柯契敦的死还有其他同样貌似有理的解释。」
她责难地看他一眼。「包括可能是我杀了他吗?」
迪生淡淡一笑。「我说过,我并不在乎你杀了他,但那确实带来一些难题。首先,我必须确定你不会说溜了嘴而破坏我提供的不在场证明。我承认在离开魏家堡之前我的注意力都集中那个方面。」
「你凭什么认为我刚才说我没有杀人时说的是实话?」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我认为你现在不会说谎骗我。在我们之间发生了你所谓的马车事件之后不会。」
她瞠目以对。「只因为我们发生了……亲密关系,你就觉得可以信任我?」
「事实上,我想我在我们做爱之前就开始信任你了。」他若有所思地说。「案发之后我不曾问过你命案的事,因为直到刚刚我才觉得有必要进一步确认你没有杀害柯契敦。」
「你是说你不在乎你可能雇用了一个杀人凶手?」
迪生露出微笑。「只要被杀的人是柯契敦,我就不在乎。」
爱玛突然感到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我很感动,先生。真的很感动。在我一长串的雇主中,你确实与众不同。」
他耸耸肩。「我素有怪癖。」
暖意消失。「原来是你的怪癖使你雇用一个杀人嫌犯?」
「嗯。」
她恼怒地追问:「任何杀人嫌犯都行吗?还是你只愿意雇用特定种类的杀人嫌犯?」
「我可是非常挑剔的。」
她不得不放弃那个话题。「言归正传,你仍然无法肯定柯契敦确实是兰妲杀的。杀人是要偿命的,梅夫人想必不会冒着被处绞刑的危险作出谋财害命的事。」
「恰恰相反,我认为兰妲是不顾后果的投机份子,为了得到秘笈里的药方,她可能已经杀过人了。」
「你是指蓝法瑞吗?」
「是的。果真如此,她为什么不会再开杀戒?」
爱玛望着窗外,心思飞快运转着。「我记得你宣布跟我订婚时她的表情有多么惊愕。我当时以为那是因为她和其他人一样深感意外。但话说回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计划再度出错,会有那种表情并不令人讶异。」
「她冒险犯下杀人罪,奖品却没拿到手。」
爱玛扮个鬼脸。「我可不喜欢被人当成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