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结识她的丈夫?」
「素昧谋面。」巴瑟心照不宣地咧嘴而笑。「但我猜得出他的死因。」
「你说什么?」
「即使是正值壮年的男人都会被梅夫人累坏。听说她的丈夫年纪相当大,他可能根本没有机会。我敢说他是死于用力过度。」
爱玛感到脸颊发烫。「我懂了。」她清清喉咙,转头盯着对面的包厢。
她看到迪生一离开兰妲的包厢,另一个男人立刻取代他的位置。
「呃,我该告辞了。」巴瑟唐突地起身行礼。「你的未婚夫似乎急着回到这个包厢来,也许他不高兴看到我跟你聊天。」
她从他得意的眼神中看出他告辞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他以捉弄她自娱。跟有主名花调情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消遣。艾夫人的在场想必增添了他今晚的兴致。
「别走,魏先生。」爱玛露出冷冰冰的笑容。「我相信迪生一定很想跟你说话。」
「我可不想发现自己必须赴黎明之约。」笑意从他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似真挚的关怀。「希望你没有忘记我在魏家堡对你说的话,葛小姐。万一发现自己处境堪怜,你一定要立刻跟我联络。」
「真是的,魏先生,我无法想象我会沦落到那种境地。」
「我向你保证,迪生玩完他的游戏时,我不会让你穷困潦倒、孤苦无依。」
爱玛还不及作答,他就走了。
几分钟后,包厢后方的帷幔又被掀起,迪生走了进来。他朝聚集在蕾蒂身边的男士们点个头,然后在爱玛身旁坐下。他看来一脸不悦。
「魏巴瑟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爱玛故作讶异。「他只不过是来打个招呼。」
「才怪,他决心勾引你。那家伙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真巧。」爱玛嘟囔。「他刚刚才就你和兰妲对我发出类似的警告。他相信梅夫人决心使你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而且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猜他以为你今晚是被引诱过去的。」
迪生斜觑她一眼。「你很清楚我在兰妲的包厢做什么。」
「我是很清楚。」她露出明媚的笑容。「成功了吗?」
「没有。」迪生气愤地说。「我相信那女人真的是演员。对于尖锐的问题,她总是有办法避——」
「爱玛,我可以跟你说句话吗?」蕾蒂在包厢另一头说。
爱玛望向迪生背后的蕾蒂。「什么事,夫人?」
「毕爵士——」蕾蒂停顿一下,充满感情地看那位胖绅士一眼。「刚刚邀请我在看完戏后做他的马车去参加鲁家的宴会。你介不介意我把你交给你迷人的未婚夫?」她朝迪生挤眉弄眼。「我相信他会好好照顾你。」
爱玛浑身紧绷。一阵既害怕又期待的战栗窜下她的背脊。自从前天晚上他从书房拂袖而去之后,她和迪生就没有单独相处过。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跟他独处。
她一方面害怕他会重提她所谓的马车事件,另一方面又害怕他绝口不提。
她进退两难。「当然不介意。你尽情去玩吧,蕾蒂。」
「我会的。」蕾蒂对面红耳赤的毕爵士猛抛媚眼。「毕爵士是个非常有趣的同伴。」爱玛无法不注意到毕爵士对蕾蒂的生理反应,他的老式紧身裤让人一目了然。
她连忙转开视线,但动作还是不够快。她的目光与迪生相遇,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故意不理会他,直到舞台的布幕升起。
散场后爱玛让迪生扶她上马车。他紧握着她的手臂,她可以感觉出他的紧张。
天啊!他打算谈马车事件。
迪生跟着进入马车,在她对面坐下。「我必须跟你谈一谈。」
爱玛咬紧牙关,心想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从事伴从的工作使她成为世故的女人,她可以应付这种事,她决心以若无其事的态度来面对。那似乎是最明智和最理性的做法。
「我很累了,先生。」她圆滑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回家。」
「好主意。」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显然松了口大气。「我正要提议送你回家,但怕你会反对。」
他满意的眼神使她突然火冒三丈。「你不要想入非非,我无意重复前天晚上在这马车里发生的事。」
说得好,爱玛。这回反而是你主动提起马车事件了。
迪生露出毫无笑意的笑容。「即使你有意,我也不得不婉拒。」
「你说什么?」
「刚刚发生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她立刻领悟他谈的是跟马车事件毫无关系的另一件事。「什么事?」
「几分钟前我出去叫马车时,一个街头流浪儿在等我。他替人带话给我。」
「替谁?」
「绰号叫『独耳哈利』的旧识,一个在码头区混的兼职走私客。战争期间我偶尔会向他购买情报。」
爱玛吃了一惊。「天啊!走私客会有什么情报卖给你?」
他耸耸肩。「在法国人控制的海域里船只来往的消息、海岸附近的详细地形、军方弹药库的位置,诸如此类的情报。
她眯起眼睛。「你为什么想要买这些情报?」」
「我做的生意五花八门。我不能因为拿破仑想要征服世界就让我所有的生意停摆。」
「那当然。」她嘟囔。以后她还是别过问这方面的事。她不确定她想知道迪生在对法战争期间从事走私活动。「怎么可以让拿破仑挡人财路。」
她的嘲讽使他感到好笑。「我偶尔会从独耳哈利那里得到一些对政府也有用处的消息。我当然会把那些消息转告有关单位。」
原来他还从事过间谍活动。「听来你的生活还真多彩多姿。你想独耳哈利今晚要给你的会是哪种情报?」
「我要找在梅夫人的花园里攻击我们的那个人。我昨天传话给哈利说我愿意买跟那个人有关的情报。哈利有遇到坏朋友的本领。」
她扬起眉毛。「由于你跟他的关系良好,所以我猜你也有相同的本领。」
他咧嘴一笑。「各种生意都做的人必须广结善缘。」
「那样讲大概也没错。」
「总而言之,希望哈利发现了有用的情报。」迪生瞥向车窗外。他绷紧下颚。「罗老告诉我不要浪费时间做那方面的调查,但我觉得从那个方向下手或许可以得到一些答案。」
一股寒意袭向爱玛。那是危险的预感。
「你要在什么地方跟这个独耳哈利见面?」她问。
「码头附近的红魔鬼酒馆。」
另一阵战栗窜下她的背脊。「迪生,我不喜欢你的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没有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地方。」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大家都知道码头区入夜后很危险。」
「谢谢你对雇主安危的关心。」他冷笑。「别担心,爱玛,我会活下来付你薪水和写那封该死的推荐信。」
无名怒火涌上爱玛心头。「施先生,我受够了你的冷嘲热讽。我正好是直觉非常强的人,我对你今晚跟独耳哈利见面的计划有很不好的预感,我只是想警告你。」
「就当你警告过了。」他倾身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她的下巴。「我也要给你一个警告。」
「什么警告?」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让魏巴瑟跟你单独在一起。」迪生的表情冰冷如严冬寒风。「跟他保持距离,爱玛,你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恶作剧的战利品。一旦得手就会弃之如敝履。」
她突然觉得透不过气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哪种人吗?像他那种人我见多了,我不需要你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