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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我眼盲,但感觉仍在。」他摸索着草地,抚触一地的乎坦后,坐了下来。 「你曾经闭着眼睛看夕阳吗?」

  闭着眼睛看夕阳? 「不曾!」她据实以答,在忙碌的都市生活中,大概没有多少人有闲情逸致去做这种事。

  「试试看!」他催促她。 「来,闭上眼睛,仔细的用耳聆听、用心触摸。」

  看着阿腾率先合上眼,她悄悄地观察着他,但他却敏锐的张眼向她,令她双颊微红,飞快的垂下眼睑。



  奇特的是、风的声音真的变清晰了,它摇曳过树叶的感觉,十分轻柔,再加上一些山里特有的虫鸣,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首交响乐,最特殊的是,夕阳余晖映在脸孔的感觉,浅桔色的光层让人仿佛被罩上某个光圈,心情是既平静又蒸腾。

  「大自然是最伟大的音乐家,它指挥着万事万物在天地中一展身手。」他伸展双手向大地,万事万物,也像从他的双手无限的延伸。 「那些唧唧声是草蝉的合奏,淙淙声是不远处耶条小溪的吟唱。今天我们十分幸运,能聆听到黄山雀和白耳书眉的迎宾曲。来,竖耳听那些嘹亮、悦耳哨音,是白耳画眉;而发出那些轻快的鸣叫声的,则是帅劲十足的黄山雀。在平地,你绝对不可能听得到它们的叫声,它们通常只出现在中海拔的阔叶林里。」

  「真棒!」犹有眷恋的多感受了一下大自然的交响乐,何旖旎张开双眼注视阿腾,带着温柔与微微的戏谴, 「你才在这里住了两、三年,就俨然成为自然学家啦!」

  「不,我只是融入大自然里了!」阿腾平和的微笑着。 「现实社会教会我们勾心斗角、自我膨胀;但大自然却教了我扪谦卑。」

  「你是指我很膨胀骄傲?」何旖旎假装出愤怒的声音。

  而阿腾显然怕极了她的怒气。 「不,不要生气好吗?你知道我一向拙于言词。尤其在你的面前,我是动辄得咎。求你不要生气好吗?我们说好要平心静气的……」



  「看来大自然把你教育得很好喔!你真是太谦卑了!」何旖旎见恶作剧得逞,咯咯笑了起来。

  阿腾先是错愕、继之一阵懊恼。

  「你还是那么顽皮!」阿腾摇头,莫可奈何的苦笑。 「以捉弄我为乐。」

  「彼此彼此!」何旖旎再度朝他吐舌头,但当她又想起阿腾看不见她的表情时,她一度高亢的情绪倏忽低落了下来。 「阿腾……」这一刻,她喉中突然汹涌着一些想问,却一直锁在心口的问题。

  「嗯!」他平静的侧头向她。 「什么事?」

  「我在想……」这一刻,那些问题却在他平和的神情中急流涌退。 「我在想……那些『得!得!得!』的奇怪声音又是哪种物物的叫声?」她突兀的转移话题,并暗暗嘲笑自己。

  而阿腾却误认为她对大自然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朝她绽放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那也是大自然谦卑的一部分, 『得!得!得!』这种急促连续如机关枪的声音,是白鸟画眉发出来的,意在提醒同伴们警戒。奇怪,我在这里待那么久,也没听见过它们发出警告声。或许,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接近当中……」

  阿腾揣测着。一侧头,何旖旎便看见答娜正大剌剌的走下斜坡,并且准备扯开喉咙呼叫赶在她面前,她揶揄的附在阿腾耳边低语。 「那个正在接近当中的『危险东西』是--答娜!」

  这同时,答娜开始扯开嗓门呼唤他们吃晚餐。

  霎时,白耳画眉急促如机关枪的「得得」声此起彼落。

  此刻,夕阳隐逸,何旖旎和阿腾开怀得笑成一团,第一次,感觉两人之间不再有隔阂。

  第七章

  没有人能确切的形容阿腾现在面对何旖旎时的心态,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

  若真要形容,也只能说他已身陷矛盾,正在和情感拔河中。

  假使,他够绅士、够风度,在明知她已经觅得一个爱她、护她的如意郎君时,他就应该大方的给予祝福,并在她治疗腿伤的这段期间,尽可能的不要去招惹她。藉以保持双方的平静。

  但是,正因为她是他真心渴望过的唯一女子,如今要他自她的生命中撤底抽身,他除了不舍,最害怕的就是那种心被掏空了的无助感。

  在他的生命历程当中,他已有过多次这样的经验。无能为力的看着母亲葬身火海,不得不逼迫她堕胎,并眼睁睁的看着受创的她离开,每一次都是他刻骨铭心,疼痛难耐。最近的一次、则是从病床醒来,发觉目己双目皆残,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茫然。仿佛,他永远失去了方向。

  但事情并不真的都会往最坏的地方走,失明的头一年他几乎在怀忧丧志之中度过,但死忠的河豚、豁达的阿典师与慷慨的杨先生助他走过了那段黑暗期。

  接下来的这两年,他心无旁骛的学点字、学电脑、学吉他之外的各种乐器,甚至学习创作词曲。

  这些,他从不曾在她面前提起,他也要求河豚不要对她炫耀他的成长,毕竟。他这种种的努力,在她看来或许只是野人献曝,根本不能和她那未婚夫的成就相比。

  他没有忘记和她重逢的第一天,她对他的批评,她那讥消的语调,仿佛在嘲笑他不学无术,专吃闲饭。

  他会交出漂亮的成绩单给她看的,这是阿腾目前的心愿,问题是,她会在乎他的成绩吗?

  真是可悲、好像他之前和今后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为了她,但,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除了某个他不太常想起的亲人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值得让他奋斗了,除了她。

  有一大段时间,他的确曾处心积虑的想赢回何旖旎的心,甚至……甚至,发表作品时的匿名,他就直接取为「何苦」。

  为何而苦?为了何旖旎而苦。河豚两句话就破解了这个匿名的玄机。

  河豚叹道: 「腾哥是个重感情的人,难免自苦!」

  就算现在,阿腾都还处于辗转困惑之中。

  晚上,倔强的何旖旎无视阿典师伤口不能碰水的警告,在忍受了两天不入浴的痛苦之后,她终于再难坚持,决定好好洗个澡。

  虽然过程有些尴尬,但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她终于还是顺利进入浴室,还频频向他保证,决不会沾湿脚伤。

  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轮椅,他立在浴室旁的小阳台畔,等着给予行动不便的何旖旎适度的协助,可是,他比谁都清楚,他的思绪正开始围着一些曾经熟悉的事情打转。

  四周一片宁静,静得让阿腾听见浴室里的水声,让他不能不去想像她的模样。

  他徐徐吐地口气,调节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相信如果再不冷静,自己就要被体内的欲望烧成灰尽了。

  好不容易,何旖旎出浴了。门才打开,蒸气便一散而出,混杂着一股香气,她只带着一套衣服上山,现在裹在她身上的是他的衬衫,想像她的纤秀性感,他很难不心动。为了不教她看出他多余的那些想像,更为了不让她看出她对他造成的影响,他推轮椅向她时,表情显得窘迫。

  「谢谢!」她看出他的情绪。

  「不客气!」他撩一撩长发,感觉烦躁,但他谨记着不能破坏两人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和

  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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