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火场救人的时候,你在现场!」何旖旎受到另一个话题的吸引。
「对,我刚好赶到那里。」
「可不可以……形容一下当时的情况?」或许基于想求证河豚的说法,她不禁又好奇的发问。
缠好最后一圈绷带,阿典师俐落的剪断它,才眯起眼睛回想。 「杨家--也就是腾仔救出双胞胎的那户人家,在商场上是仁头有脸、响叮当的人物。出事的地点就在某高级别墅里。说起来也真巧,杨家夫妇和我曾是小时候的邻居,年代久远的老朋友。那天,我正巧路过想去探访他们,哪知道恰好碰上火灾?有传言说,是杨先生的对头搞的鬼,后来经过证实,是杨家的菲佣用火不当,招来火灾。」
「当然,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杨家那对双胞胎实在命大,遇上了腾仔。」阿典师一脸晦暗的摇头又点头, 「那天风势好大、火焰熊熊的样子,教人看得心惊胆跳,双脚发软。双胞胎在房间的窗边呼救,那时她们才六岁,根本不懂。杨先生、杨太太爱女心切,也想过博命闯去救女儿,却被我和义消狠命拉住,那种状况,进去只是做无谓的牺牲。」
「正当大家都束手无策时,一条身影却突破人墙,直接朝火海冲去,起先,我们都以为是某个见义勇为的消防队员,后来经过证实是个陌生人。那时我们这群人,只能拼命祈祷奇迹……而奇迹也真的出现了……腾仔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女孩,使力的逃出火场,伊像在和火焰比赛--可惜天不从人愿,伊跌倒了,然后伊帮女孩挡住了那根突然倒下的着火木往,就算那只是根装饰用的木柱,还是很沉重的击倒了伊。」
「幸运的是、伊被及时救了出来,经过将近一周的治疗,伊身上的的伤康复了,只是伊的视觉神经受到严重损伤再也看不到这世界的一景一物。」
说到这里,阿典师有微微的梗塞,而何旖旎发觉自己竟也热泪盈眶,这就是阿腾,永远把义气摆在第一位。
眨眨眼睛,她看着阿典师熟练的收拾药物,哽咽着发出疑问。 「我听他的朋友说……他原是想去参加一场黑道火并的,没想到……」
「没想到原本该是狗熊的伊却变成了英雄,其实,话讲回来,人要做英雄,除了勇气,还必须有推动那股勇气的动力。」
何旖旎并不认为阿典师会有遇事犹豫的时侯,但他真的迟疑了好半晌,才接续上一段话。 「请坦白一点,杨先生曾托人对腾仔的身家做过一翻调杳--毕竟,现代的社会少有这么奋不顾身的人,何况救的又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人……教人惊讶的,腾仔有--段悲惨的经历,伊十三岁那年,母亲死于--场大火,听说,那次是有人故意纵火。」
她的喉咙再次被梗住了,良久之后才找回声音。
「他从来不曾对我提起这件事!」
「那场火原本会烧死伊母子,但因为伊老母的维护,伊侥幸跑出来,伊母亲却没逃过那场大火。后来经过调查,那场火和伊的老爸有关系,听说是黑道寻仇。对了,有听杨先生讲起,伊老爸是一个恶名昭彰、大哥级的人物。」
「我真的不晓得,他没有对我说起过这些……」
「唉!我说过,伊是个不爱谈论自己的人。」阿典师若有所思的摇头叹息。
难怪,以前两人同居时,他经常满头大汗的从噩梦中呐喊着醒来。
「有人可以爱的感觉真的很好,对不对?」他曾这么问她。
「你比我幸运多了,就算你没有了妈妈……但至少还有一个喜心爱你的爸爸,我就差多了,有个十分爱我、却早逝的母亲,还有个对我不闻不问的父亲……」
这些许多许多年前,阿腾对她说过的话,此时突然像电影字幕一样,印上她的脑海,这样就有脉络可循了!阿腾从来不谈他的父亲,一定是因为怨恨父亲间接害死了母亲,而他年轻时一心想混黑道,是因为遗传了他父亲的嗜血?或者,那只是他报复他父亲的一种手段?
「阿典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腾是因为母亲的葬身火窟,才产生那种过人的勇气冲进火场去救人!」
「可以这么说。」阿典师收好最后一样药物,放入袋子。 「但最重要的,腾仔有一种精神,伊想战胜火魔,十三岁那年,伊还算小,挽救不了母亲的性命,那成了伊终身的阴影,而救出那对双胞胎姐妹,多少让伊摆脱了一些阴影!」
「即使代价是他的一双眼睛?」何旖旎心痛的试问。
「救不救人只是一念之间,相信腾仔在那一瞬间并没有顾虑到那么多。」阿典师颇富哲理的断言。
「不过他失去的双眼一定为他的心上蒙了另一层阴影,不然,他不会曾经想以死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似乎,阿腾失去眼睛的阴影也蒙上了她的眼睛,使她满脸阴霾。
「哦!你也听说伊自杀过?」阿典师仔细的观察着她脸部的表情,暗笑她并非无动于衷。
「他的朋友……告诉我的。阿典师,你晓得他自杀的真正原因吗?」何旖旎才不晓得自己何以要这样问,但她总觉阿腾寻死的原因并不单纯。
「你何不自己去问他呢?」阿典师状似漫不经心的走向房门口。 「腾仔等一下会来看你,有什么疑问你净可以问伊,但是听我一句劝,不要对伊太苛刻,伊究竟是人,一个坎坎坷坷的人,伊无法度做到神的境界,所以,无沦如何,拜托你在疗伤的这段时间,和伊好好相处吧!至少,给你们两人一个愉快的回忆!」
再度点点头,阿典师丢下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步出她的房间,关上房门走了。
何旖旎哭笑不得的瞪着合上的门板。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黄昏降临的时候,阿腾带来一个令何旖旎哭笑不得的礼物--一张轮椅。
推轮椅进来的,自然是面对她时永远一脸冷淡的答娜,而跟在答娜身后进门的,则是阿腾那一脸期待的感激的紧张笑容,那有他那一身劲酷的黑色装扮。
一如往常,他像打发什么似的遣退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娜,两人独处时,他突兀的、且出乎人意料正确的走向床沿,放下木杖,朝她摊开双手。 「来,你协助我一下,我抱你上轮椅,我们去欣赏黄昏景色。」
没有拒绝的,她再次同意他的建议,指挥他推近轮椅,然后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主动的攀住他的脖子,任他如许多年前一样,抱着她……
轻嘘口气,在阿腾放下她,并在对她心里的感受还毫无所觉时,她理智的松开勾住他脖子的手臂。
在彼此有默契的合作中,两人顺利的来到欣赏黄昏的地点,也就是何旖旎日前抵达这里的那个黄昏,看见阿腾用口琴吹奏「往日情怀」的那个斜坡。
那天,因为她急于观察阿腾,后来又因为归心似箭,致使她根本连周遭的环境都没看清楚,更遑论能欣赏什么美景了。
可是,在轮椅平顺的推动中,在微风徐徐的拂动口,她有了更多的感受。
「夕阳,已经半隐入山头了吧?」停下轮椅,阿腾面向夕阳,挺直身躯。
「是,咦!你怎么知道?」何旖旎静坐在轮椅上,侧仰着头看他,压抑着想伸手去拂开落在他脸上那儿绺发丝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