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家庭闹剧就这样散了场,方韶茵被迫换上层层叠叠的和服,抿嘴让人梳好头发,心里直想著如何让晚上的相亲破局,又不会让爷爷气恼,害得她那些「宝贝父母们」流落印尼。
正当她一个头两个大时,皮包里的行动电话响了,她没心情看谁打来的,接通後,闷闷地应了声。
「韶茵?怎麽声音听起来没什麽精神,生病了?」电话里头是沈博奕。
「没有啦……晚上要去相亲,还在想著要怎麽办。」她挥手让身边的人离开,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似地,软软地倒在榻榻米上,脑子还在转著——要不趁半途上厕所逃走吧!她想,爷爷是嘴硬心软,他不会真的舍得将父亲赶到印尼。
「什麽?!相亲?为什麽?」沈博奕在另一头的声音突然放大,方韶茵连忙将手机拉远。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爷爷帮我安排了一场相亲,不去不行。」
沈博奕急了。他大哥和大嫂就是相亲认识的,他可不敢小看相亲的威力,而且,他敢肯定对方一见到方韶茵绝对会立刻下聘,不、不,搞不好马上冲去结婚。
「等等……你现在在哪里?」他原本还兴奋著工作提前收工,可以早点见到她,结果,晴天霹雳
「在台中,怎麽了?」
「台中的哪里?我现在过去载你。」
「不行啦,我晚上还要去相亲——」
「不准去!」他大吼,一股气冲上来,她怎能这麽平静地告诉他,她要去相亲。
「你凶我?!」方韶茵从榻榻米上坐起来,觉得他莫名其妙。
「你怎麽可以答应去相亲!」
「相亲又不是结婚,就吃一顿饭而已。」她只是心烦,也不觉得是什麽天塌下来的麻烦问题,何况,她不是正在想办法处理吗?
「相亲後就可能结婚,不行,你先告诉我你现在的地址。」他朝电话吼著。
她终於嗅出了一些不对劲,听出来他正在暴怒。「你在吃醋了?」
「对,我就是吃醋,你是我女朋友,难道我不该吃醋吗?」
「来不及的啦!你人在台东,就算马上赶过来,相亲早就结束了。」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那恨不得立刻飞过来的紧张口吻,让她生出一阵甜蜜。
「那你告诉我在哪里相亲,几点,我会赶到的。」他从她的话意中听出她决意要去,简直快疯了。她是嫌他追求得不够积极,还是那个男人条件超优?
她随口告诉他地点,见小早川师傅拉开纸门,她对他说:「我要挂电话了,还要做些事前准备。」
准备?!沈博奕急得一颗心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难不成她还打算精心装扮去赴约?
「你、你千万不要冲动,我会赶到,等我,记得等我——」他早就离开台东,不过,算算时间,很难在七点之前赶到台中……
方韶茵听著他在电话那头急得大喊,挂完电话後,忍不住仰头大笑。
「韶茵小姐,女孩子要笑不露齿、坐不摇膝、立不摇裙、蛲首低垂、声如蚊蚋。」小早川师傅在一旁轻声提醒。
她是专门指导方家子女、妻妾的礼仪导师,不过,方韶茵显然已经将她教过的全还给她了。
「是。」方韶茵立即正襟危坐,跟一板一眼的小早川师傅求情、耍赖都是徒劳无功的,为了省些被叨念的时间,专心於计划,她只好乖乖地听从教导。
*
沈博奕赶到酒店时已经快八点了,停好车後他一路狂奔,打电话想询问方韶茵在哪一厅,她的行动电话却未开机,他只好一间一间闯,最後剩下顶楼的俱乐部。
他在俱乐部门口被拦下来,还没听完服务人员的说明就连忙办入会,只急著想冲进去寻人。
在惊动不少客人,後面追著愈来愈多服务生的紧张时刻,他总算……总算找到了!
「韶茵……」他边喘边吞咽所剩无几的口水。「我来了。」
「博奕?!」方韶茵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惊又喜。「怎麽可能,你真的赶来了?」
他走到桌边,先为自己的打扰向大圆桌旁的所有人致歉,然後转向坐在方韶茵附近,年纪最大,看起来最像方韶茵的爷爷的长辈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爷爷,韶茵是我未来的老婆,她不能相亲,我想带她离开。」
「放肆!这是什麽场合,轮得到你这後生晚辈说话!」方老爷子锐眼一瞪,所有人都吓白了脸,纷纷低语问:「怎麽办、怎麽办?」
沈博奕没有因此而退缩,他不卑不亢地说道:「爷爷,我只是做身为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为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战,如果因此冒犯顶撞惹您恼怒,我甘心接受您的教诲,但是,我仍坚持带韶茵离开。」
方老爷子沈著脸,亘望著沈博奕。两人僵持对峙了五分钟,方老爷子还是没有开口。
沈博奕再向他鞠了个躬,转向方韶茵,伸出手。「我们走吧。」
方韶茵站在一旁,脸上尽是感动与爱慕,伸出小手,放进他厚实宽大的掌心中。
「茵茵!你给我坐好。」方父站起来喝阻。
「你给我坐下!」方老爷子瞄了方父一眼,然後捧起热茶,徐徐啜了一口,没再说话。
方韶茵和沈博奕相视一笑,两人牵著手迈开步伐,走向门口。原本挤在门口的一堆服务生也自动分成两列,目送他们离开。
方韶茵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後,忍不住噗了一声,捣著嘴笑了起来。
沈博奕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我完了。」她说。
「怎麽了,还有什麽问题吗?」他一惊又从椅背挺起。
「我会被我爷爷通缉,抓回去祠堂罚跪,这次,我看不跪个三天三夜,是不可能让我起来的。」
他一听,再次放松。「没关系,我替你跪。」
「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方家祠堂哪是你能跪的。」她心里暖呼呼,娇嗔地说。
「你嫁给我後,我就是你们家的半子,可以跪。」他启动引擎,想快点远离台中,以免夜长梦多。
「谁要嫁你,你这麽鲁莽,我爷爷肯定不会答应。」
「那我就带你私奔。」他一副理所当然地说。
「你舍得放弃你那一大片流星群?」她哼了一声。
他笑说:「我一直很纳闷,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一直觉得你好像认定我很花心,我们以前见过吗?」
「段月菱,我学妹,让你给始乱终弃。」她故意加油添醋,夸大其词。
「月菱?!冤枉啊老婆大人,我只是带客户到她们店里挑灯饰、窗帘布料,怎麽就被说成始乱终弃,何况,她不是要嫁人了吗?」
「厚——你倒是很清楚。」听他们好像密切地保持联系,让她很不是滋味。
「那是因为她找我帮她设计新房……」他停了一下,嘴角邪气地扬了扬。「你吃醋啊?」
「对,我吃醋,我是大醋桶,你不是喜欢做风吗?喜欢自由自在,那就不要来招惹我!」她一气,扭头不去看他,气自己在他面前老是无法保持优雅形象。
他瞧她气得头顶生烟,扳扳她的肩,她一扭,将脸转得更远。
他静静按下音响开关,音箱流出之前他曾给她听过的「Playing Love」,轻轻地诵著:「我原是风,却甘心成为你手上的一只风筝,无论我飞得多高,只要你轻轻一扯,我就会立刻奔回你身边。」
方韶茵原本嘟起的嘴渐渐弯成上弦月,一双手爬满鸡皮疙瘩,忍不住回头笑骂:「很肉麻钦,这麽噁心的话你也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