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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耐性是很有名的,”伯爵说。“沙皇就曾经说,我是他所见过最有耐性的人。”

  水晶撞击水晶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之后又略一停顿,才听见樊世说:“你的交游圈似乎很高,先生,你是沙皇尼古拉的亲密友人?”

  “我们说过话,算不上亲密。”充满意涵的蓝色凝视再次落在黎柔身上。“我对亲密的定义,会更精确与特殊。”

  房中的温度似乎迅速攀高。黎柔决定她该离开了,不管原先答应的十分钟到了没有。她在伯爵接过樊世递出的酒杯时,站起来。“我该回去工作了。”她说。



  “当然,亲爱的,”樊世说。“我相信伯爵可以理解。”

  “我理解,虽然很遗憾。”伯爵专注的蓝眼从头到脚扫过她。

  经常受到审视的黎柔,已很清楚这种眼光的意思。然而,这次她的每一条肌肉都感受到那个意思。更麻烦的是,她很清楚地感觉到那股吸引力的拉扯,拖曳着她的意志力。

  她以惯常的明显方式,做出镇定有礼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傲慢。“不幸的是,卫夫人的画像如果延迟,她会更遗憾,”她说。“而她肯定是世上‘最’缺乏耐心的人之一。”

  “而你,可能是另一个。”他靠近了些,使得她的脉搏开始狂跳。他比她早先认为的更加高大魁梧。“你有一双母老虎的眼睛,夫人。非常少见,而且我指的不只是金黄的颜色。但,你是艺术家,肯定更看得见别人所看不见的。”

  “我想内人早已看见你想跟她调情。”樊世说着走到她的身边。



  “那当然。这是对有夫之妇最有礼貌的致敬方式了,不是吗?你应该没有生气吧?”伯爵以若无其事的平静表情看着樊世。

  “没有任何人在生任何气。”黎柔以轻快的声音说。“我们或许是英国人,可是已经在巴黎住了快九年。何况我是一直在工作的女性,先生——”

  “请叫我艾司蒙。”他纠正她。

  “先生,”她的口气坚定。“我真的要告退了。”她并未伸出手去,只高傲地行了个曲膝礼。

  他则优雅地鞠躬回礼。

  笑得有点紧张的樊世替她开门,艾司蒙则在她身后轻声说:“下回再见,毕夫人。”

  她的脑海深处出现回声,令她停在门口。某个记忆,某个声音。但,不可能。她若见过他,一定会记得。这样的人,要忘记也难。她微微点头,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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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四点,那位蓝眼绅士斜靠在他的客厅美丽长椅上的绣花靠垫里。许多年前,他也曾以这样的姿势策划着推翻他意志坚强的表亲阿里巴夏,那时他的名字是戴亚穆,后来他就配合各种目的使用各种名字,目前他是艾司蒙伯爵。

  他的英国雇主,及其法国同僚让他的文件完全合法。亚穆的法语,跟他所会的另外十一种语言都一样流利,带点法文腔的英语更不是问题;语言只是他的许多特殊天分之一。

  除去母语阿尔巴尼亚语,文法松散、弹性较大的英语是他最喜欢的语言,他喜欢玩弄那些字眼,其中之一是“亲密”。毕夫人被激怒的样子真是有趣。

  笑着忆起那短暂的会面,亚穆拿起仆人尼克替他准备的浓咖啡。

  “完美的咖啡。”他告诉尼克。

  “那当然,我总是在练习。”

  尼克明显地松了口气。伺候亚穆六年,这名年轻的仆人仍时时想讨好主人。二十一岁的尼克不是很有耐心,私下也有些缺点,然而他是半个英国人,所以亚穆并不会被他卑躬屈膝的态度蒙骗。

  “我相信你常练习,”亚穆说。“我也很高兴。你今晚跟着我和我的新朋友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巴黎鸦片馆,真是辛苦了。”

  尼克耸耸肩。“只要您认为时间花得值得。”

  “很值得。我相信我们应该在一个月之内除去毕樊世。若不是情况危急,我宁可让此事自然发坐,因为毕先生其实已经快把自己弄死了。他今晚抽的鸦片,足以杀死三个成年男人了。”

  尼克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用吸的或吃的?”

  “都有。”

  “这让事情更容易办。只要加几公克番木鳖碱或氢氰酸,放在去核的桃子或苹果——”

  “可以,但不必要。除非无可避免,我不想杀人。即使那样,也非常不喜欢。此外,我会避免用毒药。这方法缺乏运动家的精神。”

  “他算不上运动家吧,何况这种方法最不会引起注意。”

  “我要他受苦。”

  “噢,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亚穆举起杯子,尼克尽职的倒入咖啡。

  “追踪这个人花了好几个月,”亚穆说。“现在,他的贪婪让他落入我的手中,我要跟他玩一玩。”

  事情从俄国开始。亚穆另有任务,可是沙皇塞了一个更麻烦的问题给他。俄国与土耳其苏丹的和平谈判因为苏丹接到一些不利于俄国的信件而胶着,沙皇想要知道那些信件怎会出现在君士坦丁堡。

  亚穆很清楚,各方间谍的信件在鄂图曼帝国满天飞,但是这些特别的信件原本应该在巴黎一位英国外交官的官方外送文件中。外交官的一位助理未及接受调查就自杀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亚穆来往于伦敦与巴黎,听说了一些其他的故事——类似的窃案,莫名其妙的破产,以及一些突然而重大的损失。

  结果,这些事件都有关联,其中的共通点是:这些人都曾规律地造访位在巴黎僻静角落一栋并不讨人喜欢的建筑。

  这个地方的名字很简单,就叫“二八”。在那四面墙里,只要愿意付钱,人间的任何不道德行为都可以买来享受,从最堕落的,到最有想像力的。亚穆很了解,有人为了钱什么事都愿意做;同时,也有如此绝望或腐烂的人付钱购买。

  然而,这些钱最后都到毕樊世的手里。

  他们当然不知道,而亚穆也没有任何证据;至少没有可拿上法庭的证据。可是毕樊世也出现在法庭,因为被他所害的人都不能出现在证人席。他们每个人都像那位外交官的年轻助理,宁可自杀也不愿难堪的秘密被公诸于世。

  如此一来,只好让亚穆静悄悄地来对付毕樊世,一如多年来他为乔治四世、他的历任首相,以及首相的同党所解决的许多麻烦事。

  尼克的声音打断主人的冥想。“这次您打算怎么玩?”他问。

  亚穆注视着彩绘精美的瓷杯。“那位妻子很忠诚。”

  “应该是谨慎吧,对这么腐败的猪罗忠诚,除非是个疯子。”

  “她或许真的有些疯狂,”亚穆看着空中。“但是她很有艺术天分,而天才本来就不总是那么理性。她的专注于艺术,应该是毕樊世的好运。工作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和时间,使得她几乎没注意到许多男人对她很有兴趣。”

  尼克的眼睛睁大。“您是说,她连您也没有注意到?”

  亚穆的笑声有些无奈。“我被迫运用一些魅力。”

  “我的天,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看到那个场面。”

  “那其实很让人挫败。我几乎等于一座雕像或一幅油画,她只注意到形体、线条、颜色。”亚穆挥个手。“我望着她美丽的脸,察觉到许多热情——艺术上的热情。她把我变成画画的对象物,这是无法接受的。所以,我也有一点……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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